应无物从屏风后走出来时, 曾九正坐在正堂的圈椅上喝茶。
茶只是普通的茉莉花茶,但胜在是新茶, 入口滋味倒也清甘芳香。她放下茶盏,抬头向应无物一看,忽而发现瞎子不仅不脏不臭了,瞧起来还有几分讨人喜欢。
应无物换上了一身淡清色的长衫,洗净血污后, 只见他面容白皙,神态阴冷, 生得很有几分俊秀。他如同一个正常人一般从容地走到对面的圈椅上坐定, 若不是仍闭着双眼,曾九都快要怀疑他根本不是个瞎子。
正堂外溜进来一个怯怯的毛头小子,捧着一壶新沏的热茶道“先生, 我来换茶水。”
应无物道“茶留下, 你出去。”
那小子极听话地走了, 留下的茶壶就放在应无物手边,他抬手碰了碰茶壶与茶盏, 极自然地给自己斟了一杯, 问道“说吧, 你要我做什么”
曾九笑道“我想请你教我怎么做瞎子。”
应无物道“你在消遣我”
曾九当然不是在消遣他。
她解开腰间的香囊,拈出一块碎银子扣在指尖, 道“我是用暗器的。”
应无物道“那又如何”
他话音未落, 曾九指尖的碎银倏而化作一道银光, “嗤”地一声向他咽喉射去。
应无物脸色骤变, 猛地挥袖将手旁茶盏向前一掷。银光到处,茶盏霎时爆裂开来,茶汤瓷片四下飞溅之际,那点银光去势却仍不减,但应无物足底在青砖上一蹭,人已随圈椅向后急撤数米,旋即飘然掠空而起,将那点银光堪堪让过。
“铎”地一声,他翻身落回圈椅,那点碎银则应声钉入了他身后那根乌漆立柱之中。
曾九轻轻拍了拍手,嫣然道“不错,看来你够教我怎么做个瞎子了。”
应无物的脸色极为难看,只一言不发地冷冷“盯”着她。
曾九柔声道“我留下你的命,自然得知道你到底有没有用处。眼下不是皆大欢喜么你觉得我这手功夫怎么样”
应无物阴沉道“你不是用暗器的。”
曾九讶然一瞬,雀跃问“何以见得”
应无物道“自小学暗器的人,最看重的往往是手法,内功修为通常稍逊于人。你使暗器谈不上什么手法,只是内功异常精深,发使暗器才有了这般威力。”
曾九叹道“你说得对极了。我确实是个门外人,故而才需要一个同伴。”
应无物皮笑肉不笑道“你需要的是一个师父,而不是一个瞎子。”
曾九微微一笑,柔声细语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么实话同你说,以后这样的日子还长着呢,生气可气不过来的。”
应无物道“你是什么意思”
曾九徐徐道“往后我们在一起,我时不时就会偷袭你,而你要做得就是及时躲开,从我的暗器中活下来。这就是我要你帮我的那个小忙。”
应无物怔了一怔,冷笑道“所以我不帮你这个忙,现在死;帮你这个忙,就是晚些死”
曾九忍不住笑了,安慰道,“放心,你没有那么容易死,因为我们在一起后,我同你一样,也是一个瞎子。”
应无物没有听懂。
但他很快就懂了。
二人离城而去,在一片僻静山间买下了樵夫的三间小屋,小屋坐落在竹林溪畔,屋后尚有一亩菜地,生活可说方便得很。曾九很满意,往集镇去采买了足够二人吃数月的粮食,又过几日,一辆马车赶到了小屋门前,镇上的铁匠送来了曾九订下的铁星锥和一条细细的银链。
她摆弄了下那条银链,对在竹林前练剑的应无物唤了一声“喂,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