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十里执笔蘸墨,笔尖已经落至纸面, 却迟迟难以下笔, 墨迹晕染脏了纸张,她微微皱眉, 将纸团成一团, 扔掷了好远。
她想他了,很想。
但这种想念落至笔端, 又都变了味道。
此时,本也就不该儿女情长,他深陷水深火热之间, 不该为了她牵绊住脚步。
她定定神,娟秀簪花小楷重新落到纸张上, 朝中大臣的名字相继出现, 朝堂上一个个笑面虎皮下的阴沉油滑心思都尽数陈列。
这天底下, 又有哪个男人不好色不偷腥, 尤其是有权有势的男人,更是常年累月留返青楼,毫不节制。
毕竟家里的端庄贤淑的妻房, 偶尔还是比不上外面放荡妖媚的风尘女子。
滋味是不一样的。荤素搭配,日子才更有滋味。
她最初来汴梁选择栖身于青楼便是看中了这点,再高的警惕性,在美女美酒面前都会把持不住。
在此地, 能将这些探听来的消息,或是酒醉胡说,或是酒后吐真言,一一说与何行时听,也算是帮了他的忙。
不掺杂自己感情的信,很快便写好,她寻了信封,细致封好。
他们信件往来频繁,多是雍勤王亲自来取,亲自去送。
她苦笑,其实信中有价值的信息再多,也本不该劳烦雍勤王亲自做这种事,说到底,不过是借着王爷的口,来互相探知彼此此时是否安好。
王爷待他们有恩。
不嫌劳碌,倒真的风雨无阻做成了最准时的信鸽子。
只是,信鸽子形单影只也着实可怜,风雨中有个伴,也好叫鸽子不要日日没着落。
因而,她帮助云雾初找了孙戎乘。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上因久坐而出的折痕,看着对面坐立不安的一对男女。
那女人哭哭啼啼,求她,“十里姑娘,这事儿您不能不管啊,这可都是您一手包办的。今个儿被雍勤王爷的手下瞧见我俩,我怕王爷不放过我们。您也是知道的,我们费尽千辛万苦,现在才得以厮守。实在是怕啊。”
苏十里美眸一转,神色不变,不理会这女人,声音发冷,“事情是我一手操办的没错,但其中的利害,先前我也与你们都交代清楚了。如今孙公子借了云丞相的东风入了翰林院,也顺利得了银钱给你赎了身,好处你们都得了,风险却一丁点儿都不肯承担。”
她讽刺出声,“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买卖”
那女子被呵斥的不敢再出声,孙戎乘只得作揖,“苏姑娘说的没错,本也是我该受着的。今日前来,只是希望姑娘指点迷津,今后丞相府还去不去王爷已经派人盯着了,昨日还亲自去翰林院瞧了我一眼,这般虎视眈眈,实在是心惊肉跳。”
苏十里正要再出声,便只听窗边哗哗作响,一只手从半开的窗户缝隙中伸出,奈何缝隙实在是小,他手伸了一半,小臂便就卡住了,“苏姑娘,苏姑娘,帮帮忙。”
声音带着三分稚气,刚到变声期的声音嘶哑如鸭子。
苏十里听出是谁,顾不得再与他们交谈,快步上前,双手一抬,将窗户打开,“昭成,王爷今日怎么来了”
昭成眼睛亮亮的,蹭了一下脸上的灰,从全开的窗户中跳入,“王爷没来,他叫我过来支会您一声。”
苏十里看他衣服上沾的满身土,伸手拿了湿帕子叫他擦擦,昭成一脑门汗,见状也不见外,解释道“哎,姑娘别提了,王爷带着我趴屋顶去看那孙公子与他的小情人亲亲我我,但我怕高,要不是任成哥,我怕是都下不来了。身上沾上的都是瓦片上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