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甯应酬相拜,又叫来奚桓与奚涧二人拜过,“多谢诸公来送,天色即开,请诸位现行回去,不好叨扰各位公务。”
众人知其脾性,纷纷作揖上车,独卫珺滞后一步,请他借步说话,“大人,昨日皇上召我禀报秋税之事,问起贵公子。听皇上的意思,好像有意想将贵公子提到户部当差,只是还没定下什么官职。”
奚甯笑笑,远远回望一眼奚桓,“皇上是想将犬子搁在朝中,震慑着潘懋。”紧着,袖里是手摆一摆,“我看不妥,犬子虽有些小聪明,却不心细,别的衙门倒罢了,户部不妥当。况且日后我回来,与他一个衙门做事,到底不便,还请你在皇上面前提一提,随便哪里,换个衙门才是。”
卫珺亦笑,“我晓得了,子贤还是那个脾性不改。”
说话间,奚甯嘱咐了一些户部公差,遣他上车,又走回门前来嘱咐家人一番。一群花攒锦簇,唯独不见奚缎云,朝门里望望,也没个影,奚甯难免叹息,面色怅怏。
花绸瞧在眼里,上前福身,“大哥哥略站一站,我去请娘出来,大约是昨夜揣着心事,睡得暗了,没起得来。”
这厢点头应下,花绸便踅进府里,往莲花颠里寻,却不见人影,红藕也不在。花绸发急起来,吩咐人四下里找一找,独自往门前回话。
谁知又老远在园中瞧见奚缎云,怀中抱着卷画轴,身后跟着红藕,抱着三个大包袱皮,两个人都是行色匆匆。花绸老远喊她,她似没听见,只顾着一股脑地慌着往外跑,轻飘飘的裙似撼动的碟翼,要将她送到晴空里去。
她跑到门前,在拥挤的人堆里喊一声,“甯儿”
楼外秋声,天色渐亮,奚甯抬眼瞧着她挤出人堆,穿着草黄掩襟长衫,墨绿百迭裙,头上倒干净,挽着一窝丝,单插一支碧簪,戴一副翡翠坠珥。
挤到跟前来,使红藕将包袱搁到车上,抬眉对他笑一笑,“甯儿,我要跟着你去。”
奚甯乍惊,本想着劝她一劝,满腔的道理都预备好了,就悬在喉间。可当看到她眼中的坚定,那些话又都咽下,只问她“你想好了,路上不好走,你经不经得颠簸”
“经得住,”奚缎云点点下颌,笑意始终浮在胭脂淡裹的脸,轻盈的,却坚毅,“没什么是我经不住的。”
“真的可不要跟我抱怨苦。”
奚缎云跺一跺脚,裙面似一片山林在跌宕,“我要跟你抱怨,你就把我丢在路上,让虎豹踏尸,豺狼分食”
晨曦撒下来,震撼这个誓言,晴丝里回荡着奚甯风廻的笑声,他看着她,沉默中,轻轻地把脑袋慢点。身侧的人亦跟着笑,冯照妆笑得尤为高兴,忙上来拉奚缎云的手,“哟,姑妈要跟去,我可少了个得力帮手,真真是要劳累死我”
奚缎云亦免不得与她客套两句,等花绸追出来时,她已叫奚甯搀到车上。花绸心一落,好像叫人抽走了脊梁,兀的没了依靠,追到车前拉她的手,要说什么,哽咽一下,又是摇头,撒下两滴眼泪,“娘,您要保重。”
奚缎云反拉着她,往她脸上细细揾着,“我的乖,你长大了,娘也不好陪你一辈子的,你有的路走,娘也有娘的路走。你在家,要好好的,听桓儿的话。”
两人心里大恸,哀哀凄凄拉着手,相顾无言。彼时天已大开,丰年只恐天黑赶不到驿馆,催着启程,奚缎云忙嘱咐花绸好些话,适才放帘子驱动车马。
三个时辰走到郊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