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去也,黄昏闭门,独剩寂寞银屏夜。金炷半灺,空罩着孤零零的桌、案、椅、床,以及那一张锦榻上、形单影只的单煜晗。银釭在左边,昏黄的光熨帖着他温润如玉的左脸,右边的脸与肩都消沉在黯淡里。
倏然窸窣响动后,秋桂擎着灯,撩帘子进来,在进退间怯怯地喊他,“爷,要不要多点几盏灯”
单煜晗心里抖一抖,把炕桌上的书捡起来,“要睡了,不用点。”
秋桂要转背出去,倏听他冷硬平淡地吩咐,“你在这里睡。”
稀松平常的事情,秋桂默然转身,走到床前铺床熏被。单煜晗冷眼在榻上望她,细腰丰臀,玲珑曲线,足够装载一个人男人磅礴的欲念。但孤独呢恐怕悠悠天地也装不完。
他又忽然改了主意,“算了,你出去睡吧。”
秋桂有些诧异,却不敢诘问,照旧铺好了床,擎着她那盏灯出去。单煜晗搁下书,把炕桌上那一盏灯也吹灭,黑漆漆地坐榻上,躲避着光。
可他身后还有一轮月亮,不够圆,却足够从窗纱密密麻麻的孔里射进来,射穿他,是冷白的、滂沱的孤寂,撒得满地都是,他无处可逃。
他终于肯避着人,避着他自己承认了,他是有些爱花绸的,或许是他歇斯底里向她倾诉那时候起;或许晚一点,是她义正言辞反驳她起;或许,再早一点,是从她没了贞洁起。
她把她的贞洁偷偷摸摸给了别人,于是她就不属于他了,他也只好偷偷摸摸喜欢她。当然了,他也可以不喜欢她,但人似乎就是这样子,别人的东西,总有致命的吸引力。
他真不喜欢爱的感觉,好似空得没有感觉,比恨更空虚,比怨更孤寂。
于是第二天,他依然用怨和恨填满自己,使毕安打点了车马,天不亮就往潘府里去。
潘凤书房里迎头见他,忙由书案上踅出来拉他,“昨日传话给你,你为什么不来”
“我有些私事办。”
潘凤懒得计较,拿了一封信递来,笑容透着洋洋得意,“宁夏的信来,兵部那里大约过两日也能得到军情。常志君还算听话,在贺兰山一带拖延着,耗费了不少军饷,一月前又称病,如今是陕西都司在指挥作战,可惜缺了他这么位总兵,总有些后继无力。”
“称病”单煜晗粗粗看完信,仍旧折了低返他,“这么拙劣的借口。”
“顾不上了,只要事情办成,什么缘由都成,或许拙劣一些,皇上才会细想想缘故。”潘凤落回座上,请他下座,“阁老的意思,抢在兵部的军情到京前,由你们太常寺上疏参奚甯目无法纪,绕乱纲常,等兵部的信一到,皇上要恕他也不能恕了。”
单煜晗缄默片刻,眼色沉一沉,似乎稍有顾及,“我们太常寺上疏恐怕不妥吧。”
闻言,潘凤徐徐靠向椅背,似笑非笑地歪着眼眱他,“怎么,你怕什么要不是都察院的施寻芳与奚甯是一丘之貉,也用不上你,策动御史上疏就是。可眼下不是无人可用嘛,只好你们太常寺操劳操劳。你放心,只要奚甯下了牢,户部的官员必定有变动,到时候,无非是卫珺顶上去,阁老向皇上举荐你去顶了卫珺的缺,怎么样”
箭在弦上,单煜晗亦不得不发,只得点点头,“我这就往衙门与陈大人商议,拟定了疏本交到内阁。”
“阁老在内阁等你们的信。”
潘凤将他送到书房外,拿一双笑眼凝望他玉树临风的背影,好似他是破阵的先手,要一举击破这多年来寒蝉僵鸟的局面。
一阵雷厉风行,太常寺上的疏本递到内阁,潘懋候到下晌,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