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微微笑了笑,如果不是天黑,顾一野应该能看到她脸上生出一种久违的柔和的光彩。外头风越来越大,阿秀反应过来,侧身招呼他“天冷,快进屋。”
顾一野也没客气,跟着阿秀走进院里。张飞家就两间土平房房,一间是人住的,一间放农具当磨坊。顾一野没见过这种房子,小时候他爸当兵,他妈随军,他跟着外公外婆生活,顾一野的外公是个德高望重的老知识分子,大学教授,住在国家分配的小楼里。后来顾一野高中毕业被父母接到身边待了一年就去当兵了,军营环境也不错,他知道班长家里条件不好,但真到了这还是没想到。
进了屋,阿秀好像忘记了刚刚的种种难堪,她跟公婆说,爹,娘,顾同志来了。哪个顾同志啊,张飞爹应了一声,张飞妈还是没有好脸色。脸别到一边,当没听见。顾一野敏锐的察觉到气氛有点微妙,不等阿秀说话,他就迎上去,大爷大娘,我是张飞班长带的兵,我叫顾一野。我是代表战友们过来看看你们。
张飞爹一听,赶紧把顾一野请到炕沿坐下,唉,真没想到,你们还惦记着我们。说着老头眼眶就有点发红,赶紧让张飞娘放下手里活计,老婆子,还在那杵着干啥,部队来人看咱们了,还不赶紧准备吃的来。张飞娘当着顾一野的面也抹不开脸撒火,转头喊阿秀,听见没,快去外屋热点饭。阿秀看看顾一野,在油灯下才看清,原本白净的一张脸被冻得通红,也不知道赶了多久的路才到这。阿秀听张飞提过顾一野是城里人,而且又是南方人,不知道他能不能爱吃他们这的吃食。
阿秀说,这就去。她想着给他用省出来过年的细面蒸几个馒头,好像磨坊里还藏着一小条猪肉,又能再加个焖肉吃。顾一野环顾四周,墙上要么是糊着报纸,要么抹的石灰,就一个还算像样的衣柜摆在角落里,真真正正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他看见阿秀要去做饭,赶紧说,不用麻烦了,我在路上吃过了。
真的假的,阿秀不信。他是不是因为看出了他们家的窘迫才故意这么说的。
还是吃点吧,张飞爹也说,你这大老远过来一趟,不能连口饭都没吃上。
真的不用麻烦了,顾一野说,我在县里火车站边上的面馆里吃的。
张飞娘生怕浪费了粮食,顺坡下驴说,那好,那好,吃过了就好。
阿秀还是怀疑顾一野在骗人,但顾一野避开了这个话题,他一样一样地拿出带来的东西,猪蹄、牛奶、茶叶、烟、熏肉、厚棉布这个是高粱送的,那个是江南征拿的,那个又是谁捎来的最后顾一野又从随身背着的行李里掏出一个信封塞给张飞爹,大爷,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一定得收下。
老两口面面相觑。张飞爹说,哪能要你们的东西,我这老头子都没脸了,你们都是一起冒着枪子儿往上冲的,俺们张飞没这个命罢了,我老头子哪还好拿你们的东西啊,你这,你这。再说你们也都是孩子,哪来的钱买这些呦。
“这个您放心,这花的都是我们平常的补贴。”顾一野说。
“那也不行,那”
“人家顾同志都这么说了,老头子,你就收下吧。”张飞娘手快地接过那个信封,又把摆在炕上琳琅满目的东西归拢到一起。
你。张飞爹看着老伴这样,气的拿烟袋狠狠敲了几下炕沿儿,你呀,你呀。
顾一野温和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