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初,天光乍破。
早在一个多时辰前,驿馆已被淮北军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也昭示了蔡州城眼下的局势。
今夜之事,本就是一场豪赌,吴维光觉着自己的赢面占了七成。
但既然是赌,就有输的可能。
所以,当镇淮军围了驿馆之后,已猜到了结果的吴维光经过短暂慌乱,迅速平静了下来。
蔡婳以及淮北系高层进入驿馆时,吴维光头戴直脚幞头双翅官帽、身着二品绛紫朝服,坐在堂内上首太师椅上,表情肃穆,身姿威严。
其妹吴氏,怀里抱着儿子的灵位陪坐下首,虽不如兄长那般泰然处之,却也不见惊惧神色,反而有几分倨傲。
西门恭、徐榜等品阶不高的官员进入堂内时,反倒被这兄妹的气势唬的滞了一滞。
最先进来的是蔡婳,最先开口也是她,“吴大人端是好气度,你与孙昌浩勾连外府乱民夜袭路安侯府,意图谋逆一事已败露,竟还能安稳坐在此处”
“呵无稽之谈”
其实,别看吴氏骂的厉害,但心里始终认为自己这窝囊夫君不敢真杀她。
直到孙昌浩猛地往后一扯,以膝盖顶着吴氏后背,双手死命往后拉拽。
孙昌浩也吓了一跳,那麻绳像是烫手一般被丢在了地上。
正此时,负责在驿馆外围警戒的亲兵押着一名身穿青灰仆人衣裳、蓬头垢面的中年人入内。
不由想起了当年采薇阁那间包房内,正是眼前这娇媚女子率先对钦差动了一刀
蔡婳也稍显疲惫的揉了揉脑门,低声道“三哥,如今我们几家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我家侯爷却是个心善的,他为避免生灵涂炭,总是不想大动干戈。然,世间之事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该推他一把时,便要推他一把”
孙昌浩冷汗岑岑而下,胆战心惊的偷偷瞥了吴氏一眼。
蔡婳闻言,不由掩嘴笑了起来,朝吴维光讥道“我还以为你们一家都是吴大人这般的硬骨头哩。”
陡然看到一线生机,孙昌浩想要维持体面的心思当即抛到了九霄云外,急切道“夫人让我作甚”
“这不就得了”陈景安这是在说兄长是在做无用功。
蔡婳一个眼色,让宝喜上前割断了绑缚孙昌浩的绳索蔡婳弯腰捡起那麻绳,居高临下递向孙昌浩,后者迷茫接了,却听那蔡婳道“将吴氏杀了,我便保你不死”
孙昌浩抓着麻绳,膝行至吴氏身前,一脸哀切,还未开口,却被吴氏一口浓痰啐在了脸上。
“自然是真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蔡婳信誓旦旦道。
此时,他反倒不喊让孙昌浩住手了,而是让后者住嘴。
正一脸娇媚笑容的蔡婳,眉头一皱,再次将麻绳捡起,声音冷的宛若千年寒潭,“我再帮你捡这最后一次,你若不接,这绳子便要套在你颈间了”
首次听说此事的陈景彦不由将吴家鄙夷了一番同为颍川世家,你家却出了未嫁女子与人私会的龌龊事,简直拉低咱世家底限
这话,孙昌浩听的明白,意思便是,他若不动手,被缢杀那就是他了。
“”
却因颈间绳索束缚,始终未能如愿,于是,那恨极了的眼神,只好死死盯着蔡婳。
外间,东侧城墙上方,已露出一抹橙红弧度,朝霞半天。
这场景,十分瘆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百息,也许二百息,堂内终于逐渐安静下来。
骂哑了嗓子的吴维光还在咒骂孙昌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