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岁的申时行是激进派,五十岁的申时行开始和稀泥,大抵,他在滚滚大势之下,选择了明哲保身。
对张居正的清算,明面上是张四维作为首辅做的,但其实,申时行作为阁臣,非常清楚,是万历皇帝发动的。
一个无能的人,是爬不到首辅的位置上的。
“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吏部右侍郎申时行走进了偏殿,除了吏部事,他还是大明会典的副总裁。
“免礼,坐。”朱翊钧示意申时行就坐。
偏殿摆满了朱翊钧的奇思妙想,一进门的左手边,是一堆造船厂送来的各种船只模型,还有一个水池,来验证一些船只模型的受力,而右手边北侧是七个橱窗,里面摆满了各种典籍,是大明新政的总结,在窗台前,还有一架琴,朱翊钧不喜乐理,那是王夭灼的乐器。
申时行是第一次来偏殿,这是委以重任、也是平步青云。
“申侍郎,此去松江府,朕希望你能不负先生期许,把松江府经营妥当,松江府乃是大明开海的桥头堡,兹事体大。”朱翊钧详细没有寒暄,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期许。
按照大明的官员任免机制,此番调任,申时行一到,汪道昆就该离任交接,但并非如此,汪道昆会带申时行近一年的时间,等到明年期满再离任,申时行到地方,要先当一年的佐贰官,如果做不好,朝廷会选择让汪道昆继续留任,而申时行狼狈回京的结果,就是泯然众人矣。
朱翊钧把这里面的门道说的很清楚,松江府不能在申时行的手里,变成尾大不掉,如同万历初年宣府大同的晋党,辽东的李成梁那般的存在。
如果申时行做好,再回朝的时候,他就是大明首辅。
“官厂团造之事,定要小心,莫要被遮奢户裹挟,正统八年,英宗皇帝敕谕造船下西洋,次年船只督造完成,一场民乱,一场大火,烧的干干净净,你在吏部做事多年,向来也很清楚,这不是简单的民乱。”朱翊钧说话一直都很直接,正统九年的大火烧掉的不仅仅是福建造船厂南下西洋的船队,还有数个桐园,包括了紫金山的桐园。
南衙紫金山,朱元璋的陵寝所在之地。
“臣遵旨”申时行深吸一口气,颇为郑重的说道“臣此番前往松江镇守巡视,定不辱君命。”
“若力有未逮时,传书京师,朕为爱卿做主。”朱翊钧十分明确的表示了对申时行的支持力度,打不过不丢人,回老家叫人不丢人,把事儿办砸了才丢人,不必过于担忧,搬救兵不会导致评价下降。
“臣谢陛下隆恩。”申时行再次俯首,这是无保留的支持,玩不过就掀桌子,三万水师在侧,还能让遮奢户翻了天不成
申时行离开之后,朱翊钧前往了兵仗局,主要去巡视火器制造,大明边军换火器已经迫在眉睫,陕西行都司甘肃镇有一名老兵,得到了永乐七年造的火铳,喜不自禁,成为了他唯一一把火器。
不是永乐之后没造过火器,是永乐造的火器,质量极好,一直到明末松锦之战,这些古董火器依旧活跃在战场,最后被黄台吉缴获,成为了鞑清皇宫的收藏品之一。
大规模列装的火铳,自然不能像骑营那般奢侈,用花梨木做枪托,那只是矫枉过正的一种态度表示,大明没那么多的花梨木,成本过于高昂。
兵仗局一年能造鸟铳三万五千支,而兵部军器监一年能造鸟铳六万支,大明边方火器,需要三十万支左右,为了备战,还需额外造鸟铳三万支,各种火炮三百余门,主要是为了应对莽应龙死后的西南之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