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犍陀罗式工艺美术风格的特征。
佛教是典型的亚洲文化。
但犍陀罗的艺术风格,却又带着强烈的希腊化的特征,这些佛像的面容上,都有着希腊罗马人的五官面貌。
相关的研究告诉安娜,这是亚历山大东征的结果,那次东征打穿了亚欧大陆的交通,使得希腊文化和造像艺术能够向着亚洲传播。
这种造型风格在旧日贵霜帝国的版图上发扬光大,在随后的1000年间,它沿着陆上的丝绸之路传入东夏,到达盛唐的首都长安,再一路向东,传至朝鲜,日本,甚至通过海上丝绸之路,再传回欧洲。
哥伦布船长扬帆起航,怀中放着一本拉丁语的马克波罗游记,准备去寻找那传说中布满黄金的国度“中国”。
他在海图上规划着自己的漫漫长路的时候,他是否知道,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有某种无形无质的东西,已经通过贸易和商队,越过了重重山岳和茫茫大海,完成了这次环游欧亚的遥远的旅行
法显和尚和玄奘法师,都曾穿越路上丝绸之路,一路深入亚洲的腹地。
当唐三藏坐在骆驼上,在梵衍纳国的山间兜兜转转,忽然穿过群山,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在日记中写下“王城东北阿,有立佛石像,高百四五十尺、金色晃耀,宝饰焕烂。”的时候。
他是否知道。
他透过雕塑,也许看到的是整整一千年前,苏格拉底或者亚里士多德的眉眼
当春秋时代的赵武得知了自己的身世,杀死了仇人,大仇得报时候。他又是否知道,他的故事又会在两千两百年后,变成了著名的“中国迷”伏尔泰笔下的戏剧中国孤儿,在巴黎的舞台上,会有一群穿着袍子,金发碧眼的演员,演义着春秋时代的“王子复仇记”,扮演着属于他的故事
「凡有相遇,必有交换。凡有交换,必会留下痕迹。」
安娜喜欢这样的想象。
它是一枚可以无限延伸的梦想之核,将这个庞大的世界勾连到一起,将所有的名字,所有的故事,通过一条条藤蔓编织在一起,而非在孤独冰冷的宇宙之中,寂寞漂浮的沙砾。
这种想象有一种雄壮的,浩瀚的美感。
它在告诉安娜。
一切都是重要的,一切都是永恒的。
星星在夜空中闪灭。
它们之间所隔着的无法被言语所形容的庞大虚空。
这些星星从诞生到死亡,它们永远都不会相遇,永远都会在自己的天体系中独自运行。
但是最终的最终。
一百年后,两百年后,一千年后一百个一百万年之后。
它们的光芒,终会交织在一起。
合为一束。
一切又都是不重要的,一切又都是短暂的。
所有的帝王,所有的将军,所有的阴谋诡计,勾心斗角,所有的强权、奴役与征服,都将会有烟消云散的那一天。
亚历山大大帝征服了中亚。
他统一了希腊、征服了埃及,灭亡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占领了印度。
他几乎打败了所有挡在自己铁蹄前的敌人,最后,打败他的也只是死亡本身。
这一幕在安娜的心中,简直太有象征意义了。
它会让她觉得十九世纪,人们所无比热衷的战争和殖民是件很无聊的事情。
世界上最强大的统帅,建立起了当时世界上最庞大的国家,他在13年内,征服了50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