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长子,宋曲的手艺总是没话说的。
宋曲显然对林昭的传奇经历有所耳闻,再喝上一口清酒,态度更加诚惶诚恐。比起因为口吃甚少出门的弟弟,他好歹跟随父亲出过远门,涨了不少见识。
苍梧缥清、关中白薄、野王甘醪、中山冬酿、会稽稻米清当世美酒,他不说了然于胸,起码见了个七七八八,林昭的酒与他往日所见的任何一樽不同,更清更醇,有朝一日定会名扬天下。
小弟路上所言,对方可是要把这种酿法传授给自己
想到这里,他只觉得难以置信,嘴唇嗫嚅,似乎想问又不敢开口。
林昭也在暗中打量宋曲,他和宋家长兄只有几面之缘,宋曲属于比较传统的匠人,埋头酒坊不问世事,市上当垆的通常是他的妻子和儿女。
他匆匆而来,袖口卷起,边缘微湿,手上沾有褐色曲粉的样子,像是才从酒坊里出来。
林昭咳嗽了一声,不着痕迹的向秦思使了个眼色。
“这酿酒法是我从母弟的家传。”
这是示意二人将注意力放在秦思身上,如果真的可行,日后还要靠秦思主导,受限于年龄,初次见面帮他立一立威,壮壮声势是很有必要的。
宋家兄弟闻言连忙去看秦思。
秦思也练出来了,面不改色道“这酿法当世罕见,是先祖多年实践才得到的。只是如今我另有他用,又受制于器具场地,不得不寻人合作,家兄说你们素来稳重可靠,这才寻上门来。”
宋曲一阵头晕目眩,激动的低头欲拜,却被对方抬手阻止了。
只见这位神色清冷的少年皱了眉,“姑且一见,还未定论,要先看过你家酒坊才行。”
秦思的作风很务实,学不来含糊其辞凭空画饼那一套,不客气的问宋曲,“方便吗”
宋曲连连点头,“方便方便。”
毕竟酿酒的关键不在于器具,更多在于制曲和材料投入顺序时机的把握。
一行四人很快往宋曲家去,宋明和宋曲住处很靠近,亲缘群居是时下常态。虽然是如出一辙的曲尺式建筑,相比之下,宋曲家几乎要大上一倍有余,人气也旺盛许多。
宋曲早早娶了妻,生有一子三女,还收了两个小学徒。
宋曲的妻子姓李,在北市见过林昭几次,知道他如今正受市掾器重,有些惶恐的端了四杯醴酿上来招待。醴就是甜酒,发酵时间短,几乎没什么度数。
林昭和秦思在前堂稍坐,刻意留了几分收拾的余地,万一人家真有什么不方便示人的秘诀呢等一杯醴酒饮完,二人才慢吞吞的往后院走去。
迎面而来的是混合了谷物蒸熟香气的酒糟味,并不浓郁,却因为过分密闭的环境一直缭绕不散。宋曲的后院院墙筑得很高,顶上又搭了草棚,只在侧边留了几扇窗透光换气。
两个十一二岁的小学徒从井里打水,宋曲独子年龄大一点,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扛着一缸酒曲液,小心翼翼的倾倒过滤,水井不远处的灶台上蒸着粟米,宋曲两个女儿一个烧火一个砍柴
这一屋子的童工,林昭嘴角抽了抽。
宋家还属于比较原始手工小批量的酿酒,并没有专业的窖池、晾堂之类设施,先前宋明已经简单介绍过浸曲法,秦思简单看了一遍,没在工艺上浪费时间,只粗略询问了一些细枝末节。
“酒曲可以看一下吗”
“酿酒用的水煮沸过吗”
“发酵时封坛密闭吗意思是透不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