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小院儿里, 丫鬟拖着一盅汤进了屋,见柳眉正垂头坐在灯下读着几张字条。许是入了夜,她穿着轻薄,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衫。暖色的灯火将她的面容照的柔美娇媚,可她眉头轻蹙, 像是在为什么事情感到困惑。
“姑娘。”丫鬟小声。
柳眉信手一摆, 头也不抬, 涂了漂亮蔻丹的指尖从每一张字条上滑过。
“姑娘, 明日再看吧, 仔细伤了眼。”丫鬟将汤搁在桌案上。
“原是这儿来的。”柳眉捻着字条轻声自语,又将它们一张张捡起, 在灯烛上一点,着了火,丢进脚边的小铜盆里。她唇角含着惯常的笑容, 侧头望向丫鬟, “外头的人还盯着”
“是, 听说是换了两拨人了。”丫鬟仍是小声。
柳眉轻轻一笑, 面无忧色,“恐怕展爷不回来前,他们都不会走了。”她捡起勺子, 高高兴兴地尝了一口汤, “无碍, 他们总盯不到咱们头上, 多半是昨夜唐门游宴有异。”
“那展爷”丫鬟似是想问话。
柳眉竖起手指, 贴到丫鬟唇前,“嘘”她笑吟吟地说,“今天的汤淡了些。”
丫鬟拧起眉头,想起一事,“可那个阿昌今日”
“他何时来的”柳眉一听便搁下了勺子,低声道,“明日你叫人去寻他,近日切不可再来了。”见丫鬟不做声,她又与丫鬟郑重叮嘱了几句,“他不该来此,这宅子里外外都被官府的人盯着,他一个小乞丐若出入频繁,岂不惹人瞩目。且不说他在城中来去要是被人察觉在探听消息来日他再与展爷搭话定会叫人起疑。”
“”丫鬟这才略一迟疑,点了点头。
柳眉温温柔柔地笑了笑,“你原不是不喜与他来往,怎做起了他的传声筒”她垂眉看着小铜盆里渐渐熄灭的火苗和字条的灰烬,“他急急忙忙的,可是有事要寻展爷”她停了一会儿,“我听布庄的人提起他近日都在官府附近转悠”
“”
烛光一跳。
夜空里,接连几只白鸽前前后后扑腾着翅膀,飞进了灯火阑珊的渝州府衙。不多时,花厅里传来一声清脆的碎响。再随后又传来几句低声的咒骂,含含糊糊,只能辨出只言片语“反了天了好大的胆子,竟敢”
“恼什么,你原就有意这倒是好事一桩”
声落夜中,再无波澜。
城东不起眼的窄巷胡同口,稀薄的月光将两人的影子照在墙上。
往巷子深处瞧去,一片漆黑,可巷口的二人皆是眉梢一动。白玉堂往阴影出一晃,随后无声地与展昭扬眉一笑。展昭不言,只是提着长刀往巷子里走去。方才走了几步,就能瞧见他那停棺的小院门前石阶上坐着一人,麻杆儿瘦,歪着头打瞌睡,可不就是那名作阿荣的小贼。倒是未想到这小院子没有旁的人来盯梢,来了个贪婪又两面三刀的市井小贼。
白玉堂抱着巨阙,挑剔地打量了那小贼阿荣几眼,无声地往墙角一贴,鬼影一般融进了夜色里。
展昭这才慢悠悠地走近,在那睡的满脸哈喇子的市井小贼前站住了。
“”
阿荣也不知是睡的尚浅还是被夜中冷风吹醒了,整个人一个激灵睁开了眼,先是看到跟前一双黑靴。紧接着,他被这黑夜里无声无息地贴近彻底吓醒,抬起头,只见月光下面前这个温润俊朗的年轻人身着玄袍,衣角银莲隐隐闪烁着炫目的浅光。虽说断了一截儿袖子,按理该有几分狼狈,可阿荣看来这丝毫不减面前这个年轻人的丰仪。
阿荣彻底醒了,瞧清楚了人,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白、白白爷你回了啊,怎、怎怎这么晚。”他捋了半天舌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