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霜的眼泪流得更凶了,颤抖的手抚上连城璧的脸“城璧,你别这样,我累了,我真的累了,别再白费力气了”
连城璧捉住她的手,眼中的哀求和不安刺得无霜的心脏阵阵紧缩“你怎么能累呢,怎么会累呢,我们明明还有很长的路没有走,乖,听话,我们去找神医,找高人,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无霜看着陷入魔怔的连城璧,如鲠在喉“好,但我要送锦觅最后一程。”
北苑山庄在一片死寂中迎回了他们的王,连城璧牵着无霜,面无表情地穿过跪满宫仆的庭院,没想到这种时候,熠王还有心情召见他们。
熠王端坐在案前,脸上挂的彩是他从战场上拼了命地赶回的证明,他依旧挺直脊背,却再也没有初见时的神采奕奕,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里被抽空了,这一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坐拥天下的帝王,只是一个痛失所爱的可怜人,想到已经冰凉僵硬的锦觅,无霜将头埋得更低了,她有什么资格在熠王面前悲伤,如果,当时她能勇敢一点,走出那扇门,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她总是这样,不合时宜的自私怯弱,却总在事后妄图用无尽的悔恨与愧疚掩盖丑陋的事实。
“连夫人的病,我很抱歉。”熠王的第一句话,是道歉,连城璧忍不住抬头与他对视,再来之前,他有想象过熠王的反应,是愤怒,悲伤,甚至是责怪与迁怒,但唯独没有想过是歉意,经过这段时间,亲眼见到熠王为百姓能安居乐业殚精竭虑,为边疆的水深火热自责不已,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后,他知道,眼前这位,是真正的王,真正拥有帝王的胸怀,他尊敬他,可也仅仅只是尊敬。
可现在熠王的一句道歉,第一次叫他生出了一种名为愧疚的情绪,他为什么没能早点赶到,他恨那个袭击锦觅的刺客,恨护卫的废物,甚至恨锦觅的娇弱,对无霜执意送葬感到无奈,如今竟然生出了愧疚,这并不是一件好事,他不需要多余的感情,无霜已经是一个特例,他不希望还有别的特例,对他来说,这是致命的弱点。
无霜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她膝行至熠王面前“陛下,对不起,对不起”
熠王摇了摇头,伸手将她扶起“不是任何人的错,我和她终究是有缘无分罢了。”
“锦觅给我留了一封信,我才知道,为了爱我,她一个人默默承受了怎样的痛苦,可笑我曾经还因为她的退缩而埋怨过她,如果知道她会那么痛,那我宁愿她不爱我,锦觅她,是毒发身亡,如果非要找出害她的凶手,那就是我。”
熠王的话像一道惊雷劈进连城璧心里,他看向泣不成声的无霜,那他呢,他也是凶手吗,不是沈飞云,不是沈璧君,是他一步步把无霜逼上绝路的吗最开始的那些欺骗并不会让她受伤流血,后来为了不让她那么难过,他已经用了最温和的手段去达到目的,甚至在她换血之后,也只有他拼尽全力地救她,他只是想和无霜一辈子在一起,这也是她的愿望不是吗
像坚固的水坝突然被凿开一个小口,从未有过的想法在连城璧脑中疯长,囫囵向熠王告退,出了门之后,他沉默地背起身形不稳的无霜,慢慢地向小院走去。
无霜伏在他背上突然问道“你知道,陛下他,为什么会觉得是自己害死了锦觅吗”不等连城璧回答,她自顾自地开口,她知道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关于爱为什么会变成伤害的答案,也许说完这个故事,他就会明白。
连城璧静静地听着,从她口中说出的故事,有着他们的影子。
连城璧不再提离开的事,无霜也故作不知,那些矛盾被他们默契地封存,寸步不离地守着对方谈论日常琐事,仿若感情甚笃的寻常夫妻,在一次又一次的互揭伤疤,弄得彼此都伤痕累累之后,无霜觉得如果将伤口藏起来,即使溃烂发脓,也只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