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
存粮被劫走,而拿不走的则被焚烧,满地的灰烬,分不清楚是谷物,是木头,还是死人。
所有的房屋被砍掉了大梁,坍塌下来,无一幸存。
牲畜的血散发出粘稠的恶臭。
随地扔了许多骨头,皮毛和一些没有吃掉的腐肉。
再向前,则是一条清水河,它没有名字,是拉莫孔雀河的分支,天山雪水所化,清澈,味道甘甜,养育了大郑的子民,也养育了边境上各个部族的男女老幼。此时,它是浑浊,肮脏的,因为河道已经被尸体堵塞。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甚至还有婴儿,被割断了喉咙,被乱刀分尸,被木桩插进胸膛,被剥皮砍掉头颅。
附近守军死的更惨,凡是身上有大郑军服的人全部死无全尸,参将甚至被切成几块,分别吊在河流对岸的几棵树上。
徐玚哇的一声,直接吐了出来。
他身边的人也纷纷呕吐,有人甚至跪地开始哭泣。
赵毓面无表情,他从怀中掏出一方江南贡丝的手帕,绣着兰草,熏了异常名贵而浓重的香。
此时,他用手帕堵住了口鼻,香气萦绕的犹如万千白昙花盛开,一脸沉如水的表情,眼神仔细扫过所有眼前的一切,以极轻的口吻说道,“再向西走三里,就是这条河的上游,应该有干净的水。我原来在什叶镇住过,这里的守将在后山的河谷中有存粮,我看他们被刑求的如此严重,应该也没有说出存粮的地方,咱们过去挖出来,埋锅造饭,今夜宿在此地。”
“头儿,我们为什么不回伊犁大营”
赵毓轻描淡写,“回不去了。”他手中的珊瑚马鞭向外面挥了挥,“你睁大眼睛仔细看看,那些是什么人”
四周山上全是西疆十六国的兵士
人头攒动。
徐造化像是被人切断了脊椎骨,一步一步退到院门外。
赵毓则像个冉庄老农一样裹了裹身上的衣袍,似乎此时方才看到徐玚,“哎呦喂,徐家大少爷,您这一说,果然是多年未见了,得有小十年了吧。”
“八年。”徐玚说道,“先帝驾崩,您回雍京奔丧,那一年,我随父亲调任四川,从那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世叔。”
赵毓抓了抓头发,他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看了看徐造化,又看了看徐玚,“你们,这又是哪一出折子戏”
徐造化以为大少爷会谦和的开始解释水氏的事,可没想到,此时徐玚开口却是,“世叔,我们的探马回报,高昌新王登基,他已经征服了西疆十六国各个部族,甚至连死去的贵霜王子留下的人马都也已经全部收编,目前动向不明。依您看,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盘踞西北,还是,绕过冻土与冰湖,进攻北境”
赵毓却是一愣,“高昌新王”
“是。”徐玚回答。
赵毓,“高昌嫡系王族的血脉已经断绝,那个不知道从哪个土坑里滚出来的贵霜王子,只因为他的曾祖父娶了之前高昌老王的遗孀就混入王族,血脉淡到如同从长江里面淹死只小麻雀,整个江南俱喝鸟汤的地步。高昌这位新王又是从哪个土坑里骨碌出来的”
徐玚,“极奇怪的人,据传是高昌王阿尔术依的骨血,可他却有一个大郑汉人的名字。”
赵毓,“谁”
徐玚,“殷忘川。”
他说完,双眼一直盯着赵毓,想要从这张尚未褪去春色的脸皮上看出一些端倪,却一如既往的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