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东张西望一番,货郎不在。
谢青鹤又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想要拉她往外走。
张氏想着那走街串巷的货郎总也走不远,便拉着谢青鹤往外边找。她有一个心愿,被卖出李家之前,一定要给自己的狗宝买上糖吃。
谢青鹤压根儿就不知道张氏脑补了什么,他就是想把张氏忽悠走远而已。
也许张氏潜意识里也想逃脱被卖的命运,紧紧拽住了给儿子买糖的这根稻草,带着谢青鹤在街巷里转了许久。谢青鹤累得跟狗一样噗噗喘气,张氏才如梦初醒,将他抱在怀里“冷不冷啊宝儿”
谢青鹤的小身板冻得直抽抽,还是摇头。
张氏眼泪倏地流下来“宝你知道了你懂得事理了娘的宝”
张氏抱着谢青鹤蹲在路边大哭了一场,哭完擦干了眼泪,还是带着谢青鹤找到了货郎,花了三文钱买了一块很小的粗糖,放在谢青鹤嘴里“甜不甜啊宝”
谢青鹤不大爱吃糖。然而,这块糖粗劣无味,并不怎么甜。他吃着还觉不错“甜。”
“甜就好。”张氏抱着儿子往回走。她是个妇人,夫家要卖她,她能如何呢只能认命。
母子俩还没走进家门,就听见李雄震天响的哭声“爹啊,爹啊爹你醒一醒啊”
死了。谢青鹤松了口气。
这年月的人睡觉讲究聚气,卧室通常比较小。死老头儿年轻时是个阔少,老了也是个讲究人,所以他的卧房是隔过的,睡觉的小房间只得七尺见方,冬天摆了炭盆也方便保暖。
这也导致一旦炭气聚集,他睡觉的地方很快就会出事。
西厢赁了李家屋子暂住的是长治县衙的差役,散了差正回家煮面吃,听见哭声赶去看热闹,先叫李雄把门窗都打开,发现老头儿死透了之后,摇头说“哎呀,世伯醉酒高卧,过了炭气,怎么就忘了开窗呢”
正在痛哭的李雄一愣“不可能我亲自服侍阿爹上床休息,亲自替父亲烧了炭盆,也是我亲自替父亲推开了那扇窗必然是开了窗的”
“这倒是稀奇了。莫非是风把窗户吹掩上了”姓杨的衙差上前察看窗户。
他将窗户打开,看见狭窄的窗台上摆着一个冰花瓷碟,碟子里放着水米,问道“敢问世兄,世伯平日是否有为鸟雀施食的习惯”
李雄点点头。
“这就是了。”杨差故作高深地捋了捋胡子,“想来是鸟雀争食,扑翅间掩上了窗扇。哎,世伯一世慈悲,为鸟雀施食,却死于鸟雀之手,何其可叹呐”
谢青鹤忍不住心中冷笑。终日劳作的亲儿子和儿媳妇,每日尽用地蛋、野菜、糙米充饥,这老头儿倒有闲钱在窗台上喂食鸟雀,且喂的都是颗粒饱满的粳米,果然慈悲。
李雄也是个没经事的老实人,杨差说亲爹是被鸟儿关了窗户过了炭气闷死了,他也就接受了这个说法,杨差又指点他给老头儿置办后事。置办后事,一来要人,二来花钱,李雄在外当伙计,赚的钱全都交给了亲爹,一点私房钱都没有,杨差又暗搓搓地指点他去翻亲爹的柜子。
李雄关上门独自一人翻了许久,从床底下的柜子里翻出来一根金条,八个十两的银锭子。
直接就懵逼了。
老爹喝醉了酒,打伤了隔壁街的齐叟,对方叫他赔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而已啊
这盒子里这么多银子,足足八十两
却不肯拿出区区二两赔了人家,非要逼儿子把儿媳妇卖了这是亲爹吗这还是个人吗
李雄抱着那个装满了金银的盒子,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床上捂在被窝里宛如睡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