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地驻足,卢氏回头欲探寻,谁料刚扭过头去,便直直对上了一张写满了怨念的少年脸庞。
见母亲终于回头,崔琅不满地道“您还记着自己有个儿子啊”
他专等着看母亲何时能将他想起来呢
卢氏被吓了一跳,又好笑又欢喜地伸手去拧崔琅的耳朵“你这臭小子,想要吓死为娘啊”
崔琅喊冤“您自己心里没儿子,倒还有理了”
卢氏松开手,面上依旧嗔怪带笑,眼眶却已红了两分。
“还有你,崔棠”崔琅转而瞪向身边的妹妹“好半晌才瞧见我这么个大活人,你的良心也没好到哪里去”
崔棠目视前方“都要做家主的人了,还这样没个正形。”
“回头再跟你算账”崔琅低声嘀咕一句,却也很快敛容做出正经之色,端正肩膀,拿出可靠的姿态来。
偌大的大都督府前厅内,已经站满了崔家的人。
厅内大多是年长者,许多青年及少年人则候在厅外廊下,他们从两侧廊头站至廊尾,乍一看去望不到尽头,足有数百人之众。
他们皆向常岁宁行礼,又于行礼之后,以目光追随着那道墨白色的女子身影。
他们都很清楚今日这一面代表着什么,从此后,他们将与这个少年女郎形成一段紧密的上下从属关系,为她效力,凭她差遣。
常岁宁踏入厅内时,崔家族老带人迎上了前来。
须发银白的老人抬手施礼“老朽见过常节使”
常岁宁还礼之后,抬手相扶“老人家不必多礼。”
老人侧身相请“常节使请上座说话。”
戴从也抬手,做出相请的姿态。
常岁宁看向他们示向的上首正座,含笑道“我为客,居主座恐有不妥。”
戴从未来得及说话,崔氏族老已再次抬手,道“节使身份贵重,无有不妥。正如君临臣邸,难道会有君居于次座之理吗”
老人苍老的声音有些沙哑,无半分谄媚奉承,而透出别样庄重肃穆之感。
今聚于此,一切已然不必多言。
常岁宁遂于上首落座。
族老带着崔琅在前,领着身后族人,向常岁宁深深拜下。
卢氏此番入太原,带来了崔据的亲笔书信,其上已为这一支族人指明了今后道路,令迁居太原的族人尊崔琅为新任家主,又交待崔琅一切听从长兄崔璟的安排行事。
而最重要的一件交待,则与他们此时正缓缓拜下之人有关。
从家族中被分割出来的疼痛,身处动荡时局下的茫然,家族倾塌的颓败,以及祖父之死、父亲身陷牢狱的冲击此一刻齐齐涌现在崔琅心头,刺得他眼眶发烫。
他躬身执拜间,只听身侧的族老拿苍老的嗓音道“老朽在此,代新任家主及族中上下,以表跟从常节使行事之心今后,我崔氏数百名族人,愿倾微末之力,秉忠贞之节,为节使效犬马之劳,继之以死”
老人话至此处,再次深深拜下“惟愿节使不弃”
老人的声音为这份承诺更添分量,崔琅压下泪意,跟着深深下拜“惟愿节使不弃”
崔琅身后的族人们亦纷纷跟从着拜下,从厅内,再到厅外,他们拜下的动作,如被风拂过的山巅草木,就此弯下了脊梁,却仍保有不灭风骨。
他们身后,此刻天际开阔,有风扫过青天,带走了漂浮着的云纱,放眼望去,天愈湛蓝高远。
见常岁宁很快与崔氏族老和崔琅商议起了之后的用人之事,戴从适时地从厅中退了出来。
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