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寻常的姑娘家登门,只需要给对方留下一个松快亲切的好印象即可
虽说是大都督心仪的女郎,但在这重身份关系之前,对方先是淮南道节度使常岁宁,又是手握东都洛阳之人对待如此身份者,自然要有足够的礼待与敬重。
虽说亲近与敬重缺一不可,但敬字却务必是要摆在首位的。
局面发展到今日这一步,而他也已从大都督的态度中看懂了之后的路那么,有些规矩,便要趁早立下才行。
不单是并州大都督府,六郎君这跳脱闹哄的性情,也当视情形稍作收敛一些,才能在往后的相处之道上走得更加稳妥长远。
戴从在崔琅的小臂上轻轻拍了两下,以作提醒。
崔琅哪里还有不懂的,稍慢下了脚步,重新跟在常岁宁身后。
这一刻,崔琅看着走在正前方的少女,心头莫名澎湃之余,更多了一份郑重。同时他意识到,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上进二字任重道远,不能只停留在嘴皮子功夫上。
崔琅心思起伏间,跟着人群往前走着,直到前方出现了两道熟悉的人影。
崔琅眼睛忽然一红,一句久别重逢的“阿娘”还未来得及喊出口,只听自家阿娘在前头开了口,但喊的却是“常节使”
卢氏没来得及去搜寻自家儿子的身影,目光与心神便齐齐被为首的常岁宁吸引了去。
卢氏驻足,带着女儿,下意识地福身一礼。
常岁宁认出了她,抬手道“卢夫人。”
说着,视线同样落在崔棠身上“崔娘子。”
而见卢氏仍维持着福身的动作未动,常岁宁便伸出一只手去,虚托住卢氏半边手臂。
四目相对一瞬,卢氏的眼睛略略一颤,几乎失了神去。
一别数年,眼前之人比她记忆中高了不少,气质更是大变了。
高挑的女子系着墨色披风,褪下的风帽边沿处镶嵌着御寒的雪白狐毛,分明的黑与白,似乎更明晰了她的骨骼轮廓。
优越的眉骨将其眉眼衬得深幽而清冷,清晰的下颌线条之下似潜藏着杀伐英气。
冬日行军让她面上的肌肤不比往日那般细腻白皙,褪去了柔腻,却愈发贴合骨相,两颊被风吹得有些泛红,这些许瑕疵平添自然生动之气,如夏荷蒙上一层绯丽夕光,皎皎明月遇炽阳,碰撞出了天地间最张扬自在的鲜亮色采。
而那一双眸,则如山涧清泉。
卢氏恍惚间只觉嗅闻到了山川自然之气,而此气正萦绕在眼前之人周身。
作为范阳卢氏女,年少时嫁作崔氏宗子为妇,卢氏即便脾性再如何柔和,骨子里却也是有傲气在的
可此时,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昔日的身份也好,可以长辈自居的年岁也罢,都不再适用于她与眼前的少女之间了。
虽被常岁宁扶住了半边手臂,卢氏却是坚持将膝弯得更低了些,再次深深福了一礼。
崔棠也几乎发自本能地跟着照做。
卢氏直起身之际,重新看向常岁宁,眼中有敬意也有笑意“常节使快快请去厅中说话吧,已为节使备下了热茶”
常岁宁与她点头,眼底也露出一点笑意“多谢夫人。”
这一笑叫卢氏晃了神,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攥紧了手中帕子,尽量让自己仪态保持端正地陪着常岁宁往前走。
卢氏关切地询问常岁宁一路来冷不冷累不累,末了则道“我家六郎不成器,叫节使费心了”
卢氏说到这里,才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她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