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肃转瞬间想了许多,昨日他认定刺史府中出了内鬼,路上还在怀疑内鬼是哪个而此刻,他更该思索的或是,还有哪个不是内鬼
舒州和光州不会无缘无故变卦,必是有人在背后行策反之举如今他这申洲城,只怕已是漏洞百出,否则常岁宁岂敢孤身犯险,在他的地盘上如此挑衅于他
果不其然,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一般,随他而来的安州参军走了进来,单膝跪下抱拳,与他道请大人以大局为重
而那临窗而坐的青袍少女笑意盈盈。
丁肃默然片刻,终于抬手施礼望节使大人指点
跨出了这一步之后,在谈话的过程中,丁肃的态度逐渐变得温顺大丈夫能屈能伸,既然要做,那便做到极致
谋士和参军在侧,回忆起自家大人此前的狂傲态度,再观此时模样,只觉其中差异,不亚于上一刻怒斥对方“老贼”,下一刻跪地高呼“义父”;
未见面时,按刀在侧,野心勃勃势必要让那小女娘看清这淮南道上究竟谁才是能做主之人
见面之后,打个哈哈,摆手恭儒一笑反正不是区区在下
至于后面,丁肃自然便是尽听常岁宁的安排行事了,于是便顺理成章地有了之后的“里应外合”之举。
于丁肃而言,敲一次退堂鼓,换来此时的安然,无疑是很值的。
相比之下,楚州刺史此时的处境却不太好说了。
各人一切思绪只在短短几息之间,但这短短几息,于楚州刺史沈文双而言却格外漫长煎熬。
就在他准备要跪下请罪时,只听上方那道声音响起“来人”
沈文双耸然一惊这就要拖下去了
其他官员也立时绷紧了神经。
“大人”沈文双颤颤欲言,只见上方的少女向走进来的小吏道“为沈大人取一张软垫来。”
说着,向沈文双露出笑意“沈大人大病初愈,又匆忙赶路,必然疲乏不适而今日议事必将耗时较久,沈大人中途若有不适,还请及时言明。”
沈文双回过神来,连忙受宠若惊地行礼“下官多谢大人”
声音里竟隐约有些沙哑哭意,倒像是喜极而泣不是为了一张软垫,而是逃过一劫啊
沈文双在铺了软垫的椅中坐下,只觉好似坐着一块免死金牌。
却不知,常岁宁从始至终都没打算动过他,楚州与江都相邻,常岁宁早将他的秉性作风摸得一清二楚此人是正正经经的文人出身,才学不俗,但手段不够,弹压不住治下的官员。
先前对战倭军时,临阵逃脱的楚州水军将领,便是这沈文双的下僚。
楚州紧邻江都,又是沿海城池,常岁宁势必是要善加利用的。如此一来,清洗整治楚州治下官员秩序,便势在必行。
沈文双虽手段欠缺,但胜在只求安稳,很好掌控,之后她会派去几名属官前往楚州,这位沈刺史只需做个吉祥摆件即可。
至于除掉对方,一则没有必要,二则若她将人除去,楚州便需选拔新的刺史,刺史官职非同寻常,非她可以随意任命,到时不过是给朝廷塞人过来的机会,反而不如沈文双省心。
既还有用,便只需稍加敲打,而不必将人吓出好歹。
常岁宁觉得自己还是很尊老爱幼的。
随着沈文双在那铺着软垫的椅子中坐下,仆从奉上了香气馥郁的茶汤,堂内方才紧绷的气氛便无声缓和了许多。
常岁宁开口,入了正题“此番请诸位前来江都,需要详议之事繁多,但归纳起来,也不过八字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