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正是他这二十年来一直渴望得到的机会吗
看着眼前这把刀,康丛竟然真的心动了。
他真的太想得到父亲的认可了。
长久以来,背负着血脉污名的他好似深陷于一方泥沼之中,那泥沼里渐渐长出有毒的藻物,将泥沼表面厚厚覆盖,继而冒出墨绿腥臭的毒泡,随时都能要了他的性命。
他盼望着有从泥沼中脱身,彻底濯清的一日
现如今,这一日似乎当真到来了。
“八弟,你不是常说,愿助父亲成就大业,纵然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吗”康四语气里带着一丝凉凉笑意“那你还犹豫什么”
是啊,他在犹豫什么
康丛看着捧在手中的刀,透过那刀刃,看到了自己狼狈的泪眼。
然而下一刻,他忽然又从那夺命的刀刃之上,恍惚看到了阿妮的身影。
阿妮
那是十来岁的阿妮,一把将十多岁的他,从高高的屋顶边沿处拽了回去。
那时他身边也站着很多兄长,那些兄长们或冷笑,或起哄,跟他说你若敢从这里跳下去,我们便相信你是父亲的血脉从此后再不会质疑取笑你
很浅薄的激将法,但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懂得那是何等心情。
他很怕,他紧紧闭上了眼睛,当他要一跃而下时,阿妮出现了蠢货窝囊废你还嫌我们活得不够难吗
他反而大恼可是他们说,只要我跳下去,就能证明我是
阿妮狠狠盯着他需要自毁才能证明的狗屁真相,让它有多远滚多远你若还敢犯蠢,也有多远滚多远
“怎么,是不敢,还是不愿”
见康丛久久未动,康定山问。
康丛惊惶地摇着头,颤颤地伏下身去,手中的刀也随之掉落在地,他哭着道“儿子不敢儿子无能”
康四嗤笑出声“送上门的机会都拿不住,果然是个废物。”
“你不敢死。”康定山眼中也终于出现了鄙夷之色“甚至也不敢活否则,你方才大可试着将刀刺向我。纵然你杀我不成,我也敬你有三分胆色。”
看着开始磕头求饶的康丛,他近乎得出了答案一般“如此窝囊无能,怎么可能会是我康定山的儿子”
康丛重重地将头叩在地上“求父亲饶儿子一命”
“求父亲”
康丛每一下都毫不惜力地磕下去,额头很快渗出鲜血,未来得及仔细打理的发髻都震得披散了开来,那拿来束发的竹节发笄也从发间掉落。
“如此废物,死不足惜。”康定山弯下身,抬手去捡刀。
这最后的“试探”好比他拿来自我了结病态心结的试题,他几乎已认定了这无能之辈绝不可能是他的儿子,怀此答案在,他可以做到一刀贯穿对方的身体,而不会感到丝毫后悔与不忍。
但这短短瞬间,他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
那不停磕头求饶的废物,在他将要拿起刀的一刻,忽然扬手起身扑向他,以手中之物刺向了他的脖颈。
康定山下意识地抬肘挡开,同时一脚踢向康丛。
康丛足足被踹出步远,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父亲”康四和康六快步围上前来。
康定山抬手摸了摸被刺破流血的脖颈,同时看向那掉落在地的铜制竹节男子发笄
康丛就是拿那支发笄伤了他。
进来之前便被搜过身的康丛也不可能拿得出其它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