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城门外,正可见许多女郎乘马出城赏景,初夏刚有些燥热,那些女郎坐在马上,干脆除下了遮面的幂篱。
人来人往间,乔玉绵跟随兄长等人前来为崔琅送行之举,此刻便也不算引人注目。
但此刻被人这般齐齐盯着,乔玉绵却自觉有些心虚,这心虚是因何而起,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不过,她并没有太多迟疑,还是带着小秋朝那辆马车走去。
趴在车内的崔琅透过眼前那一堵堵人墙的缝隙看去,见得那道青荷般的身影走来,回过神的一瞬,猛地往前爬了爬,抬手“刷”地一下拉下了那卷起的青竹车帘。
一壶被吓了一跳“郎君”
“不成”崔琅紧张地低声道“绝不能让她瞧见我当下这幅模样”
这是她头一回见他,须知第一眼留下的印象那可是会影响一辈子的
他养伤消沉多日,如今面黄肌瘦,萎靡狼狈,不修边幅,还趴在这马车里此情此景,可谓半点也发挥不出他真实的美貌与气质
一壶早看出了自家郎君的心意,此刻忙道“郎君不必担心,您的好底子在这儿摆着呢”
崔琅怀疑地抬手摸了摸自己消瘦的脸颊他如今有什么底子
形如枯槁,好似命不久矣的短命鬼底子
那恐怕只有棺材铺的掌柜才能知道他此时的底子有多好
“不行不行”崔琅单拉了帘子还不够,又将脸转向马车内侧,支着耳朵听着车帘外的动静,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极快。
随着乔玉绵走来,那些堵在马车前的少年们自觉让开了一条道儿来。
看着那道落下的车帘,乔玉绵犹豫了一下,试着与身侧的兄长道“阿兄,我想单独同崔六郎说几句话,可以吗”
乔玉柏愣了愣,但面对妹妹的要求,他向来有求必应,此刻犹豫了一下,便也点了头,和胡焕带着那些同窗们去了不远处说话。
崔琅的马车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你的伤”
“你的眼睛”
车内外二人同时开口,又因听到对方的声音而同时顿住。
而后,崔琅先答“我的伤已经好了很多了”
“那就好。”乔玉绵的语气很认真地道“我的眼睛如今能看到了。”
“我早说了,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少年的声音里是真切的欢喜,仿佛整个人的心情都是明亮的“没骗你吧”
乔玉绵点头,她还记得,他第一次说出“待她的眼疾痊愈后”这类话,是那日她哭着跑到荷塘边他说那荷塘与他平生所见都不同,她问哪里不同,他便说,等她眼睛好了,便可亲自看一看。
此刻,她便道“荷塘我已经看过了”
她望着那车帘,鼓起勇气道“我可以见一见你吗”
崔琅心跳如雷,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行不行”
乔玉绵怔住。
车内又传出解释的声音“我衣衫仪容不整,怕惊扰冒犯到你”
乔玉绵本想说“不会”,但沉默了片刻,还是选择尊重他,轻点了下头,才问“那你还会再回京师吗”
“当然”崔琅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和大黄一起缩在角落里,尽量降低存在感的一壶悄悄看向自家郎君,郎君在家里时可不是这么说的郎君发了狠话,还自请除族,道是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京师这些崔家族人们,死也不会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