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棠擦着眼泪,口中嗔道“照此说来,这顿打倒是你的投名状了”
“何止啊,这还是免死金牌呢没准儿可保阿娘咱们仨日后平安富贵呢。”
崔琅苍白的嘴角挂着一丝恍惚的笑意。
从小到大,他潜意识中,一直想得到长兄的认可,一直想向长兄靠近,但先前只是在想,而今日,勉强算是付诸行动了吧
他逐渐有些听不太清崔棠的声音了,临昏迷前,他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青荷般干净清新的影子,神思涣散地道“若她知晓我今日做了些什么定不会觉得我只是个遇事便逃的无用纨绔了吧”
但他眼下的模样定然极惨,半点也不风度翩翩,还是别让她知晓了。
看着次兄隐有些发痴的神情,崔棠好奇问“他她是谁”
“不告诉你”
藏着少年隐秘心事的声音消散,崔琅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琅儿他今日实在不成体统,还望父亲不与他一般见识”
只父子二人的书房中,崔洐站在父亲面前,正替次子赔罪。
崔据坐于书案后,闻言摇了摇头“六郎有长进,是好事。”
崔洐闻言一愣,言行悖逆,目无尊长,这叫长进他倒觉得是向那逆子靠拢了。
“待六郎养好些,即以惩戒为名,送他回清河。”
崔洐更是意外“父亲”
崔据打断他的话“从今后,他便是清河崔氏嫡脉长房长孙。”
崔洐骤然握紧了十指,眼中明暗不定。
“我会亲自从族中择选出二十名与他年纪相仿的子弟,随他一同回清河,陪伴督促他读书向学。”
老人的话语中没有商榷更改的余地。
崔洐心绪反复,许久,才道“是,儿子明白了。”
他知道父亲的苦心所在,他也倏忽间明白了父亲之前何以忽然有了栽培琅儿,送琅儿去国子监,让琅儿去“沾染”那些士族之外的习性,去结交寒门子弟的心思。
琅儿有今日叛逆之举,同这一年来的经历密不可分。
所以,父亲为了这一日早有准备。
可是
想到今日族中商定之事,崔洐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开了口“那逆子之事非要如此吗”
他听得出来,那些族人们的不满之言,起初不过是想让父亲向那逆子施压,可父亲却直接下了那样决绝的决定。
听得这声“逆子”,崔据看向儿子,喜怒不明地问“这不正是你想要见到的吗”
“你身为父亲,这些年来的一举一动,不正是在将他一步步推离吗”
崔洐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的,他脚步迟缓,四下皆静,唯有父亲的声音在脑海中不时回响。
他抬首望向高耸层叠的院墙,这座大宅淹没在夜色中,一眼难望到尽头,以往他认为崔氏的煊赫也没有尽头,而此刻,他看向这无边底蕴,眼中只剩下了未知的茫然。
究竟谁能守住它们
星月渐隐去,朝阳缓升起。
国子监乔祭酒的住处,为数不多的仆从女使脸上都挂着笑,倒比年节还要喜庆。
今晨,乔祭酒是从儿子的房间里走出来的。
昨夜妻子抱着闺女狠哭了一夜,嫌他碍事,将他赶了出去,纵是被赶,却也是欢喜的。
乔家四口一同用了早食,乔祭酒和乔玉柏一个去上值,一个去上课,父子二人很快家中的好消息传遍了整个国子监。
乔玉绵则去了书房中写信,她这些年来诗词虽未落下,但拿笔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