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岁宁皱眉,忙去查看他后背伤口,果见血迹乌黑。
这处伤势最为严重,但却并非他唯一的伤处,其它大大小小的伤口也是一样,皆可见中毒之象。
很快,贺危口中也涌出浓稠的鲜血,连同方才咽了的那粒药丸也吐了出来。
他强撑着将一卷明黄绢帛自怀中取出,递给面前的小兵“李逸起了反心,你且设法将此物交给常大将军,记住务必是常大将军只有他出面揭穿李逸,才能尽可能地稳固军心”
他显然已经很清楚,招来这场杀身之祸的是什么了。
于战中接替他人主帅之位,此行本就有风险在,但李逸早早备下了此等杀招,那便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将消息提早走漏给了李逸
所以,他未能见到常阔,反倒要先去见阎王爷了。
见那小兵一时未动,贺危无力地笑了一下,将绢帛塞过去,道“莫怕,此乃大功一件,办得好了,你便也能换一身像样的盔甲来穿一穿了富贵,险中求么。”
他还有心思说些缓和气氛的话。
虽不怎么好笑,但常岁宁出于捧场,也无力地笑了一下,握紧了那染血的绢帛。
她方才一时未接,不是因为怕,是因为要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位武将死去,而心有不甘。
她与贺危虽然不算熟识,但也是认得的,此人颇有才干。
或许这便是明后择他前来顶替李逸的原因,朝廷知晓此事者,也必对这位如今为数不多可用的武将,寄予了许多希望,盼望着他可以力挽狂澜。
可这样一个人物,却连战场都没来得及上,便要死在这狭小昏暗,气味刺鼻的缝隙中了。
李逸手段拙劣,所行一眼便可叫人看出端倪,可就是这样拙劣的手段,却仗着一份“地利”,便可以轻易抹杀这样一位出色的武将。
没人比她更清楚,想要培养出一名出色的武将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要有勇,要有谋,要让其身经百战之后,而身不死,志不移。
又有一阵脚步声经过而又远离之后,贺危微弱地咳了两声,低声问“小兄弟怎么都不说话的”
常岁宁垂着眼睛“我生性冷澹,不爱讲话。”
这气氛似令她回到了那无数个与战友同袍死别的岁月里,她与贺危没有多么深厚的交情,也谈不上多么撕心裂肺,但压在心头总是沉甸甸的,令人憋闷得厉害。
贺危笑了一下“人濒死时,似乎会有些害怕,总想听到点什么声音说点什么都好,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见那“小兄弟”依旧不吭声,他攒了些力气,又道“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吧你叫什么名字你也算我半个恩人了,记住恩人的名字,黄泉路上也好有个念想”
常岁宁“是打算在黄泉路上盯着,看我有无照办你交待之事吧”
贺危一怔后,再次笑起来“小兄弟不单生性冷澹,更是生性多疑啊放心,我保证不盯着你,你只管安心道来”
“常岁宁。”
“常”贺危似有些发怔,但面上已做不出太鲜明的表情,神思也逐渐迟钝“也姓常么,怎好像还有些耳熟”
“当然,我还挺有名的。”
这样啊
半晌,贺危才终于又发出最后一道微弱的声音“原来,竟不是小兄弟看来我今日运气也不算太糟”
片刻,常岁宁抬手,覆上了他失去了神采的双眼“走好,贺将军。”
她将那道绢帛收好,看准时机踩着暮色快步离开了此处。
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