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少女换笔,拿起了那支用来蘸取青绿颜墨的。
她在那些猴子注视之处,描出了一丛细枝与绿叶。
枝叶成,再换笔,蘸朱墨,笔下便现出颗颗圆润的红豆。
姚夏等人微讶然。
上方三楼也掀起了一阵议论躁声。
二楼有人往上看了一眼,不满地道“这些人,吵嚷些什么,尽打搅人小姑娘作画”
“没错”
实在看不惯三楼这些人动辄大惊小怪因为他们二楼的看不到
虽被三楼那些人的反应早就勾得好奇难当了,但也总不好这么多人都凑上前去吧
但好在他们暗中推举出了一位脸皮厚的这推举二字,主要在于“推”字。
那被推了出去的年轻书生厚着脸皮凑到书案旁瞧了瞧,不禁瞠目。
直到他再难承受那几位小娘子赶人的视线,方才折返回了人群中。
“如何”众人问。
书生点头“好极”
“好在何处”
书生似这才回神一般“也画了那红豆”
也画了红豆
先前猜测是巨幅水墨,本以为要避开彩墨但谁知画的却是巨幅彩墨画。
而先前猜测是要画山水大景而避开红豆小景现下却也画了红豆
“但不止是这个”那书生不敢高声却又难掩惊艳“此红豆也非彼红豆,虽皆是红豆,但意境却截然不同”
众人听得更加心痒了“再说清楚些”
“说是说不清的”
那拿来描绘红豆的朱墨里被常岁宁掺了些暗色。
此刻,她笔下那些大小不一的红豆莹润未改只色调偏暗,与整座深幽山林更为契合。
画中之景极静,楼中之景却逐渐噪杂。
听着三楼越来越多的惊艳称赞声,段氏终于按捺不住走上了前去。
魏妙青犹豫一瞬,心一横,快步跟了上去。
先前那名被推出来的书生只觉眼前皆是画中景,难耐之下,再次上前。
只要他扔掉脸皮,那些小娘子们的目光便赶不走他
此时,魏叔易也终于自蒲垫上起身,整理罢衣衫袍袖,走上前去。
他缓步来到常岁宁书案左侧,垂眸看向那幅半成之画,面上笑意渐淡去,那画中之景似入了他眼底,将他一双眼睛也染得幽深几许。
东台侍郎魏侍郎是人尽皆知的能言善道之人,死的也能说成活的。
但此时他的赞扬,甚至是不动声色的。
或已不能被称之为赞扬。
于他而言,赞扬多是由上至下的。
他静静看着在纸上泼洒水墨的那只手。
她微弯着身,运笔于纸上,时而挥毫泼洒,时而换笔细致勾勒,她给予了这幅画十分专注,但每次落笔都毫无迟疑,却又笔笔分毫不差,每一笔都稳稳地落在了它最该出现之处。
这需要极了不起的画技为支撑。
正如一条看似简单的线条,想要精准地描绘出来,唯有下笔时方知并非易事。
此一刻,魏叔易目色静极,如画中深山。
然内心恰恰不同,如她笔下正描绘着的山中水涧,有激流之音回荡。
他是世人公认的奇才,幼时扬名,少年入仕,或因过早见识领会到了过多东西,纵如今表面温润随和,内心却挑剔自傲,甚至很难以真正以欣赏的目光去看待什么,也甚少有什么人和物能叫他有新鲜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