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姮抬起头直视他,在茶烟氤氲里,冲他道“质子,我们都是质子。”
画台上的鼓点陡然密集,傀儡戏进入了一个高潮,唱腔高昂,盖过了瓦舍里其余的声音。
辰羡愣住了,怔怔看着姜姮,半天没言语。
台上戏百转千回,短短半个时辰,唱遍悲欢离合,囊尽人生哀乐。
辰羡有些不解,有些委屈“你好像很反感新政,我原本就不是为了名利,而是为了苍生福祉,难道在你的心里,新政是错的,是万祸之源吗”
姜姮耐心道“不,新政没有错,诚如你所言,它是利国利民的良策。但是,时机未到,辰羡,你明白吗现在并不是推行新政的绝佳时机,强行推动,只会死伤惨重。”
她想起前世最后几年的清明朝堂,面露微笑“一旦时机到了,便是水到渠成,毫不费力的。”
辰羡困惑地看她,似是想不通,她竟能说出这么高深的话。
两人在鼓乐声中交谈,一个人走到他们的雅间前,隔帘道“可是靖穆王世子”
姜姮收敛思绪看出去,在纤薄透光的篾竹帘下露出一截藕色缎衫和乌头靴。
辰羡收拾心情,起身去应酬,两人现在雅间外寒暄了几句,姜姮听辰羡称对方“崔学士”,原本松懈的精神骤然紧绷。
她凝神细听他们的谈话,隐约涉及新政,最末崔元熙提出要见一见姜姮,好在辰羡还不算糊涂,婉言拒绝。
帘外谈话声暂低,两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崔元熙告辞。
辰羡待他走远了,才拂帘进来。
姜姮轻声道“你要小心这个人。”
辰羡淡然道“一个文人,不过讨厌了些。”
如果没有经历后来种种,姜姮也觉得崔元熙不过是个文人。温文尔雅,谨慎内敛,整个人都在一个框框里,规整得体,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
这个时候朝中卫王和靖穆王世子正是最瞩目的,在他们两人的映衬下,更显得崔元熙平庸。
没有人将他放在眼里,对他不提防,才让他有机会兴风作浪。
姜姮想起前世就是崔元熙囚禁了辰羡八年之久,就感到一阵闷窒,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她冲辰羡凝重道“你必须得提防他,他是崔氏族长,是急等上位的外戚,若你和卫王有什么不测,他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辰羡没有立即回应,只是皱眉看姜姮,眼底有些难以言说的晦暗。
姜姮也不指望能立即让辰羡把她的话都听进去,反正现下也做不了别的事,能多说一句是一句,起码让辰羡知道厉害关系。
两人稀里糊涂把傀儡戏听完,走出瓦舍,外头已是盛阳当空,光芒万丈。
姜姮刚刚拎裙要上马车,辰羡拦住她,道“你与我说的,我会仔细考虑,我答应你,在考虑明白之前不会去见卫王殿下。”
姜姮惊喜地歪头看他。
却见他脸色阴沉,冷眸瞥了一眼她身后,道“但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跟外人无关。”
说完这句话,他欺身上前,劈手抓住姜姮的手腕,把她拽离马车前的脚踏,强行把她拽上了自己的马。
他迅速翻身上马,把姜姮困在怀里,扬鞭疾驰。
姜姮一头雾水,闹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发疯,挣扎着回头,瞥见了街角的梁潇。
他正慌里慌张地牵马上马,要来追他们。
姜姮简直要骂人,难不成从他们出门,梁潇就一直跟着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