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格格,是何年生的”
“万历四十三年,就是汉王改八旗的那一年。”
海兰珠手一抖,那茶水洒了一地。
那一年,他们有过一个孩子
海兰珠驻足在贝勒府不远处的树荫下,看着在众人鞍前马后地簇拥着那个身影。
皇太极下了马,卸掉佩刀、弓\弩和甲胄,然后亲切地将马喀塔抱在怀中,黄昏下的哲哲笑靥如花,这幅和睦有佳的天伦画卷,温柔地刺痛着她的心扉。
扪心自问,她的确是做了有愧于他的事情,可他又何尝不是呢
以前她的确从未计较过所谓的名份,然而却忘记了,在这古代社会里,名份才是爱情最好的证明。
整整十八年了,除了片刻的温存,她又得到过什么呢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他口口声声的爱,在她看来,也不过如此吧。他是个男人,是个注定会妻妾成群的男人。曾经东哥说过的那句感叹,怎想都是真的。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有时候,不走到最后一步,人就不会醒悟。
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的心酸与苦楚愈盛,跌跌撞撞地想要逃离这个场景,退后一步,将将跌倒,却被一双手牢牢扶住。
范文程看着不远处的情形,早了然于心,叹息一声,“值得吗”
她望了一眼范文程,突然有了几分慰籍,“一醉解千愁,咱们喝酒去吧”
“明天”
“放心,明天的事情,我牢牢记在心上。”
她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小范,咱们有多久没一起喝酒了”
范文程一愣,却是立即会意,思考了一会儿后答“上一次,还是叶教授五十岁生日的时候。”
海兰珠倒吸一口气,“我只是一提,你不用这样认真的回答我。”
范文程跟上她的步子,问“咱们是要去哪儿喝”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她惆怅一笑,“这沈阳城,我好歹还待过一段时日,寻欢作乐的地方是再清楚不过了。今日就带你去个好地方。”
于是他们二人驾马来到了盛京汉人市集上的一家酒肆。
这里如今已经换了招牌,门匾上赫然用汉字和蒙古文写着“醉花楼”三个字。想当初她头一次来这儿,还是同褚英一起
人活着活着,有时便会忘记了活着的意义。原本她以为自己是这大明时代里活得最通透的一个人,怎想待得久了,那些根深蒂固的封建观念,令她也不免有几分被同化了。
范文程勒马,有几分咋舌,一如她第一次来这儿时的惊愕。
“这是青楼吗”
海兰珠掏出碎银来,给那门口迎客的小厮,道“雅座。”
那小厮逮着眼力见,立即命人将他们的马给牵到后头的马棚去。
“二位这边”
上一次她来这里时,台下还是那谈古论今的评书,如今沈阳已是摇身一变,成了金国的都城,这节目自然也得跟着改。从前座席上,放眼尽是汉人富贾、大户人家的公子爷,如今除了女真人、蒙古人外,便是剃过发的汉人,是胡是汉,已难分辨。
范文程晕头转向地就跟着进了醉花楼,果然和外头是彻彻底底的两个世界。这里头座无虚席,灯红酒绿。舞池中正奏着歌舞,那舞姬的身段舞姿,倒真还有几分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