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愚笨,白白耽误大师时辰,实在惭愧,若是大师不弃,今夜还请同往太清楼一叙。”
赌艺自然离不开吃喝作陪,这三日来,在与小王典座的相处中,谢不为曾套出一点小王典座从前未戒赌时习惯,是去赌坊玩乐,又会和赌友一道饮酒吃肉,甚是潇洒。
虽佛寺之规自然不允许僧人酒肉,但对小王典座这类佛寺高管来说,不过形同虚设。
而这赌一沾,小王典座便也再顾不得装装样子,又觉得谢不为十分真诚,且钱多,只略微推辞了几句,便随着谢不为和季慕青一道往太清楼去了。
这回谢不为显得十分豪横,不仅点了楼内所有的佳肴,还要了两大坛桑落酒,笑对小王典座。
“我也不是迂腐之人,能与大师相交是我之幸,若是大师看得起我,便与我尽饮这两坛美酒,若醉便在此处歇下,也不会招人口舌。”
小王典座兴上头来,自无不肯,两人起初
喝酒还顾忌着举止言行,到酒意正浓,皆是痛饮。
两坛酒还未见底之时,小王典座便再也撑不住,身子一斜,倒睡在了案上,还“噼里啪啦”碰倒了许多碟碗,余肴残酒污了地上席垫,但也无人在意。
谢不为虽双颊酡红,但眼睛甚是清亮,将小王典座喝倒之后,便放下了手中杯,眉眼一弯,长吁一口气。
季慕青一直坐陪在案,不过,自然是滴酒未沾,甚至连木箸都没有碰,只是冷冷看着谢不为与小王典座对饮,见小王典座终于被谢不为喝趴下,长眉一紧,拉着谢不为坐到了窗边榻上,借着烛光月光直直打量了谢不为几息,问道“你没醉”
虽真没有喝完两坛酒,但谢不为与小王典座喝得都不少。
谢不为摆了摆手,又双臂搭在了窗沿上,目视秦淮河上画舫灯火,悠悠一叹,“没醉呢。”
季慕青刚松了一口气。
“但待会儿就说不定了。”谢不为轻笑一声。
季慕青一口气被打断,更是凑近谢不为,拧眉更紧,额上的暗红抹额都因此稍动,“什么意思”
谢不为痴痴笑道“我这人啊,酒量还行,但是消化不太好,酒喝的多了,聚在肚子里,过一段时间酒意就上来了,然后,就会醉啊。”
季慕青大概听懂了谢不为的意思,默了一瞬,再道“那我去给你拿点醒酒汤来”
谢不为昂首望着此时天上比之前几日已有缺损的月亮,只觉得心中也缺损了一块,隐痛忽现,唇边的笑容渐渐淡下,嘟囔着“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妈妈,你也在看着月亮吗”
季慕青拧眉未展,他稍忖过后理解了谢不为此句之意,但谢不为的母亲就在这临阳城中,谢不为为何会有思念。
他便试探性地问道“你是在想你阿娘了吗”
谢不为重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再收回了眼,在季慕青还没反应过来时,侧脸斜靠在自己的手臂上,融融灯火使得他的双眸更加明亮,但不住扑簌的长睫却显出了几分迷离,“阿青,你不想你阿娘吗”
季慕青一怔,眼中忽生酸涩,赶忙学着谢不为适才之举,也同样仰首望月,却没应答。
谢不为再是一叹,“我知道,你肯定很想你的阿娘,还有你的阿爹、大哥、二哥。”
他也跟着季慕青的目光,再举头望月,“但是啊,虽然京口临阳相距很远,只要你和他们还沐浴着同样的月光,这便不算远。”
他突有一顿,声音渐低,语调也迟缓,“可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看到的月亮和她看到的,是不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