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纵然如此,他小小的心灵里还不懂人心的险恶之处,不懂得如何处理别人对他恶意的揣测,自己更不曾有这种恶意揣测的能力。
这是他再次进入长安城,学到的第一课。
不要轻易的将别人的意图用善意来解析。
那天晚上他回到王府,坐在灯下给许清嘉与胡娇写信,以一个半是成人还是孩子的语气与养父母探讨这种人心的险恶之处,他如今既已察觉出了高处的孤寒,但却还是需要从一直信任的人身上来汲取温暖,还不曾学会自己取暖。
这些后院里的小事情,他连宁王都不愿意告诉。
在他的心里,自己的父王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武小贝认为他的父王最快意的人生是在纵马疆场,勇斩敌酋之时,是在定边军营里那些永禄口里的传奇故事里面,而不是用来处理这些后院琐事。
经过一个下午的痛苦打击,他在深夜里独自思索,又细细的写完了给养父母的信,再给许小宝写信的时候,忽然之间就生出一种“我已经长大而你还在童年”的感觉,他那经过痛楚历练的小小心灵里陡然生出了一种淡淡的自豪感看吧这么复杂的局面我都能够处理,哥哥我已经比你厉害了许多
这种成长的阵痛,总是伴随着孩子对现实一步步失望,认清了掩盖在虚幻面纱下的现实的狰狞面目。
小贝再去正院请安,已经是数日之后了。
他目光平静,再不往幼弟那边多瞧一眼,只平视着宁王妃,心里还将她端庄的面容,以及头上精致的首饰打量了一番,与心中的娘亲暗暗对比了一下,然后莫名觉得,还是他娘亲最美丽最亲和。
而他也再一次清醒的认识到了,面前这高高在上的女人虽然是他名义上的嫡母,但是事实上他们是真的没有一点母子情份。虽然他曾经在离开云南的时候,被胡娇再三叮嘱要对嫡母恭敬孝顺。
他心里也不是不曾升起过一点对宁王妃的孺慕之思的,还记得那一年他回来,宁王妃带他进宫,在福坤宫里亲眼目睹了宫女被打死的场面,那时候宁王妃紧握着他的小手,他曾经天真的以为那就是宁王妃给予他的温暖。
现在,他那一点点感激与孺慕之情被宁王妃在悄无声息间就给抹杀了。
等到武小贝出去之后,宁王妃问身边的嬷嬷“今日他怎么这种眼神”一个小孩子直眉愣眼的瞧着她,目光也不太讨喜,总之让她很不舒服。
嬷嬷知道宁王妃的心事,便笑着安慰她“王妃没瞧见今儿小郡王都不曾瞧一眼哥儿奴婢倒瞧着他似乎不太注意小弟弟了。”
宁王妃这才大松了一口气,“只要他不盯着我儿,哪怕心里再转什么主意呢,我都不怕”
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无意之中将这个曾经天真并且对她以及她的孩子保有最大善意的孩子远远的推开了。
不过即使知道了,她也不在意。
她所在意的唯有自己的儿子,以及一切危及到自己儿子地位的人与事。
武小贝一步步从宁王妃的院子里走了出去,脚步轻快,似乎将一件压在心头的大石头轻松的抛在了身后,他甚至有心情去瞧路上种着的牡丹,还招呼永喜“永喜你来瞧,这朵花真漂亮”他低下头来,嗅到了花儿散发出来的芬芳,到底还是孩子,对一个院子里生活但形同陌路且也许会是隐形敌人的这种处境,心理上还有点调适不过来。
他眸中涌上一阵泪意,但还是将之压了回去,然后轻轻从那正在盛开的牡丹花面前走了过去,径直朝着前院而去。
永喜一直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小步子迈的稳稳的,身上穿着郡王服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