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永璇行完了礼,婉兮也没叫起儿,依旧垂着眼帘,眸光落在那册子里。
“八阿哥大婚在即,按理儿说已经不宜再随便踏入内廷来。可是今儿八阿哥既然到我宫里来了,我便也记着八阿哥的情,想着好歹这些年八阿哥还没忘了我这个当姨娘的。”
婉兮开口便是这样的话儿,叫永璇颇有些承当不起。永璇连忙伏地,不敢再抬头,“令额娘今儿如何说这样的话来令额娘便是姨娘,可是额娘早年也都告诉过儿臣,儿臣知道当年若没有令额娘的出手相救,便没有儿臣的平安降世儿臣知道,儿臣甫出世便遭遇蜂毒危险,令额娘甚至亲自为儿臣吸过那蜂毒”
“若此,儿臣心下便从来不仅仅将令额娘当做姨娘,在儿臣心中,是将令额娘当成额娘一般尊敬的。”
想到当年,婉兮的眼角也有些湿。
只是这会子还不是心软的时候儿,她深吸口气,还是高高坐直,“你先别惶恐。你进来,我就捧着本册子在这儿看;不过你放心,我看的不是你传进内廷来的那本石头记,我看的是钦定大清会典”
“永璇啊,四月十二就是你正式行聘的吉期了,咱们来瞧瞧,皇子大婚都有什么规矩。”
婉兮故意将那会典翻得哗哗的,终于停在了其中某一页,婉兮定睛看着,随即便是亮声一笑。
“听听皇子纳采,其仪币金约领一,衔东珠七;大金簪五,衔珍珠各五;小金簪三,衔珍珠各一;金珥六,衔东珠各一;金钏四,金衣钮百,银衣钮二百。制衣貂皮一百四十,制帽貂皮三,制衾褥狐皮二百五十,缘朝衣水濑皮七,采币表里一百端,棉三百斤这是给皇子福晋的吧”
“这还没完,还要赐福晋父金十两,银七百两,狐皮朝衣一,熏貂帽一,金带佩饰靴袜具,马一,鞌辔具。”婉兮轻哼一声儿,“这便是赏给尹继善大人的了。”
“如今开春儿,正是江南一年生计最要紧的时候儿,可是就在这时候儿皇上也叫尹继善大人放下两江总督的差事,专门儿回京来预备这些。我的八阿哥,你皇阿玛的心意、尹继善大人的心意,你可看见了皇子大婚固然要紧,那两江总督的差事、江南的一年之计在于春,难道就都比不上你了”
永璇一颤,面色已然发白。
如今淑嘉皇贵妃已然仙去,永璇又是从小受苦于这脚病故此这些年相处下来,婉兮总是心疼永璇。若不是因为眼前这件事儿,婉兮必定舍不得用这样的语气与永璇说话。这会子看见永璇的面色,她心下也跟被谁揪了一把似的疼。
可是疼归疼,该说的话,却依旧还得说。就像这世上每一个当母亲的,没人当真舍得打自己的孩子;可若是孩子犯了错,不可饶恕的错儿,便是再不忍心,也得狠下心来扬起巴掌打下去。
“哟,这儿还有原来不光要赏给福晋,福晋父亲,还要赏福晋的母亲”婉兮继续念道“赏福晋母衔珍珠金珥六,狐肷袍一,缘朝衣貂皮六,马一,鞍辔具。”
婉兮念到这儿,已经不需再继续念。她将那会典阖上,高高抬起下颌。
“行礼当日,以总管大臣将事,福晋父朝服迎于大门外。入陈仪币于堂,陈赐币于阶上,陈马于中阶下,以次授福晋父。福晋父跪受讫,率子弟等序立于中阶下之东。望闻行三跪九叩礼。”
“福晋母率诸妇出,序立于中阶下之西,望闻行六肃三跪三拜礼”
“八阿哥可听清楚了这已然不是你个人下聘礼那么简单,这已经是你福晋母家那满门的荣光若有半点更改,那边等于是给人家满门扇了一个大嘴巴去”
婉兮微微停顿,轻垂眼帘,“八阿哥,你四月十二即将行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