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机机舱里的灯在迫降时撞坏了。半截冷阴极荧光灯兹啦兹啦爆着火花, 半截掉在地上,垂死挣扎照出惨绿的暗光,照得运输箱旁边的一地碎肉尸块颜色越发褐红。律若的银发从运输箱顶落下去,沾着血污、灰尘与汗水。
他的手肘被畸形的怪爪死死按在血泊里。
半干的血沾在他冷白的肌肤上, 就像光洁的人造陶瓷被抹上肮脏浑稠的染料。
律若停止了挣扎。
他两排又长又弯的睫毛被打湿, 上下交叉着, 一缕一缕沾在一起,就像雨中成络的水晶丝。睫毛下,是空洞的水银瞳孔。高大异常的怪物压在他身上, 恐怖的暗银面颅贴在他颈边,投在墙上的影子静止不动,竖瞳却在反常地亢昂地微微收紧。
强电流经过冷阴极荧光灯的导管,倾斜泄出一串又一串银白色的电火。
机舱前边, 传来柳轻轻焦急的呼唤声。
“研究长您有没有受伤研究长”
异种如同遭到了挑衅, 畸形的双臂陡然收紧,勾住律若颈部、腕部、各处关节的液态金属瞬间跟着进一步缩紧, 锁得暗银的骨棘和海星状末端再次深陷。律若顿时闷闷地痛哼了一声。
隐约听到律若的声音。
柳轻轻的喊声越发急切起来。
战机迫降的瞬间,侧翼和机首涡旋连续断裂,驾驶舱附近大片钢板“哐”一声,重重地倒凹舱内, 左侧一大块钢板直接就像鲨鱼鳍一样直接切进舱内。柳轻轻惊险地躲过了被切成两半的命运, 却也被卡在钢板和驾驶位之间。
“研究长、研究长”
听不到律若更清晰一点的回答, 以为他在迫降时受重伤昏迷了。
柳轻轻心急如焚,用力拍钢板,企图唤醒研究长的意识。
砰砰砰的声音和柳轻轻急切的呼唤在机舱中回荡, 荧光灯管爆出的炽白火花印进律若的瞳孔, 律若的睫毛轻微抖动了一下, 忽然弧度极小地挣扎了起来不想泅白的手指痛苦地划过冰冷的金属不想
雪茄烟雾弥漫的房间,检视货物的政客
散落满碎肉的机舱
怪物起伏的影子。
不想
不想被看到。
又是在那一个同类的声音响起后,原本放弃挣扎的食物突然重新开始挣扎。异种的妒火一下熊熊翻涌,它死死环抱着律若,发出尖锐的低吼,骨尾闪电般甩出,砸向战机的驾驶舱。
横挡在驾驶舱和后机舱之间的钢板“撕拉”一下,被直接暴力划开。
钢板被撕开长长一道裂缝。
“研究长”柳轻轻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的视线凝滞住了。
战机后舱是一幅近乎地狱般的画面
好几具自由军的尸体夹杂在军用运输箱之间,已经被乱七八糟堆砸在一起的运输箱砸烂了。其中一具尸体,上半截已经完全被沉重的军用运输箱砸成肉酱了,下半截却拖着长长的肠子滚在距离驾驶舱不远的地方。
血肉遍布的空间里,异种挺立上身,畸形的银色巨爪交叉合拢,如捕猎的铁夹,将研究长牢牢扣在身前。
“它”由液态金属凝成的外骨骼不断向下流淌。
变成细细密密的银色锁链、银色锁勾、银色粘块,淌到研究长身上,钻进残破的白大褂里,将它和研究长连为一体融化成液态的暗银色金属外骨骼几乎已经包裹、吞噬掉了律若的大半身体
尽管堆叠起来的军用运输箱阻碍了大半视野,挡住了异种躯干的下半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