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承玉每日看着他,发现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已有了几分九千岁后来的模样。
野兽终于长全了锋利爪牙,重入山林。
薛恕不再满足于做覃良的走狗,他得知隆丰帝将要在冬月往丹犀围场冬狩后,便开始谋划着利用覃良的关系伴驾随行。
覃良此人心胸狭隘疑心也重,他重用薛恕,又唯恐薛恕得势之后反噬自身,虽顺势将他安排进了伴驾随行的队伍当中,却只是个并不起眼的位置。
薛恕却并不在意,他跟在伴驾的队伍当中,耐心等候着时机。
这个时候,他除了尚未穿上那一身代表荣宠的绯红蟒袍,与九千岁已经相差无几。
殷承玉每每看着他,总不由恍惚片刻。
上一世他只知薛恕起于微末,大约吃过不少苦,但那些血淋淋的过往都被薛恕有意无意地掩埋了,殷承玉偶然听到只言片语,并没有太多的实感。
反而对他的阴晴不定和狠辣心性感触更深。
可如今亲眼看着他一步一步艰难走过,连地上的脚印都沾着淋漓鲜血,他方明白,他从未看明白过这个人。
这样的境地,他若是心肠不硬,手段不狠,如何才能挺直了脊背走到他的面前
他在这深宫的名利场里厮杀,手染血腥,俱是为了他。
丹犀冬狩之时,薛恕于危机之时挺身而出,力斩猛虎,救下隆丰帝,终于入了帝王的眼。
只是付出的代价也相当惨烈。
他的伤势太重,一度命悬一线,连太医都摇头不语,他却又硬生生挺了过来。
殷承玉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陪在他身侧,紧握着他的手,一声声叫他的名字。
数日之后,他终于醒来,得了隆丰帝的召见。
自此,乘风雷直上。
而殷承玉的诡异状态一直未曾解除,他对时间和外物的感知逐渐变得迟钝混沌,只日日如游魂一般跟着薛恕,看着他玩弄人心权势越来越熟稔,一步步登上高位,手掌大权。
就连一力提拔他的隆丰帝,对他亦是倚重又忌惮。
至隆丰二十三年初冬,薛恕终于说服隆丰帝往皇陵祭祖。
出发前一日,殷承玉看见他于屋中焦躁踱步,失了往日的沉稳。大约是夙愿终于快要实现,他难得露了几分轻松之色,罕见叫人送了酒喝得微醺。
喝醉后的薛恕将平日的珍藏拿出来,一一品鉴把玩。
都是他费尽心思收集来的、殷承玉过往所用之物。大到殷承玉的手迹,小到曾用过的砚台,种类繁多而零碎,却都被妥善收藏。
他靠墙坐着,手指轻轻抚过这些旧物,眉眼间阴霾散去,声音轻而柔“等殿下归来,就可以完璧归赵了。”
可上一世的殷承玉至死都未曾见到这些旧物。
他们的重逢,并不如他预料中那般美好与开怀。
殷承玉半蹲在他面前,掌心附着他的侧脸,指尖怜惜地轻抚他的眉峰,低低地叹“傻子。”
出发去皇陵那日,殷承玉也跟了去。
只是这回与之前那次不同,殷承玉无法再跟随薛恕进入皇陵。
那无形的屏障再次将他隔开,殷承玉心中生出诸多无力,却只能看和一切按照既定的轨迹上演。
上一世的他孤立无援,不甘报仇无望,只能倾尽所有孤注一掷拉拢薛恕。
那时候他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呢不甘决绝还是忍辱负重
而怀揣着一颗赤诚之心、满心怀喜去见他的薛恕,当时又是什么样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