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里第一个新闻播完后,又开始播第二个新闻故事,讲是一个大学生毕业后始终没找到合适工作,在家啃老进而跟家人产生矛盾的故事。
看完以后黄美兰感慨“现在年轻人也不容易”
厉北鱼不置可否。
“北鱼啊,”黄美兰突然问,“我前两天听你姑姑说,亚亚去你公司帮忙啦”
厉北鱼皱了皱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对。怎么了”
黄美兰看了看厉北鱼的脸色,堆讨好的笑容“你弟弟他现在找了个面包店收银员的工作,可当收银员有什么前途呢还是让他去你公司帮忙吧,你们毕竟是亲姐弟,你也更放心”
厉北鱼已经料到她会说这个,冷冷道“这件事情我们不是讨论过了我说了不行。”
“为什么不行呢你之前说你公司经营比较困难,不打算雇人,可现在不是连亚亚也雇了么你弟弟他”
厉北鱼打断“我说的一直是我们公司不雇闲人,不是不雇人”
“怎么就是闲人了呢你弟弟他这么大个子,年纪又轻,吃得起苦的”
“妈我开的是it公司是高科技公司,不是搬砖的你拿帅帅和亚亚比帅帅什么学历,亚亚什么学历亚亚是211大学毕业的我们公司没有一个人不是重点大学毕业的我这周刚雇来的新人,国内3毕业,三十不到已经是专家级工程师了帅帅一个学汽修的中专生,他到我这儿来能干嘛”
她连珠炮似的质问让黄美兰缩了缩脖子,眼睛里开
始有雾气“你让他来帮你忙呀,他是你亲弟弟,是你最能信任的人呀。”
“所以他能帮我什么忙”
“他能吃苦的呀”
厉北鱼被这段兜圈式的对话逼得绝望,蓦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准备大发雷霆。
黄美兰也被她的气势吓到,神情愈发怯懦可怜,嘴唇微微发抖,眼泪随时要掉下来。
出乎她的意料,厉北鱼没有像往常那样发火,而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陷入短暂沉默。
厉北鱼突然产生了某些想法。
她从小都很讨厌她的奶奶,因为奶奶在她面前就是个强势又刻薄的人。奶奶可以理直气壮地剥夺她的权益,那她也可以理所当然地讨厌奶奶。但她绝不讨厌母亲,母亲不是一个强势的人,相反,母亲很柔弱,母亲对她也不坏。但她跟母亲就是相处不来。
她从小性格就很强势,她曾经以为这是随了父亲,每当她和母亲有矛盾,过程往往都是她原地爆炸,母亲伤心落泪,至于结果有时是她获胜,也有时是她被愧疚所困,主动让步。
可就在这一刻,她突然想到,母亲的确是弱势的、可怜的,仿佛常常备受欺辱。但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存或抗争的方式,没有人真正柔弱到永远任人拿捏便真有,那样的人恐怕早就离开这操蛋的世界了。
而黄美兰就像一根蒲草,纤细、瘦小,但是很有韧劲。她可以屏蔽一切她不理解或听不懂的话,执拗地坚持她自己的逻辑。小的时候她希望厉北鱼成为一个像她一样传统的女子,她可以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重复“女孩就该如何如何”,厉北鱼吵闹、发火、全力抗拒,她以眼泪淹没。
就连厉北鱼改名这件事,全家人最久的花了一个礼拜也接受了,甚至那位极不靠谱、甚少见面的父亲,在厉北鱼严肃重申了三次后,也牢牢记住了。唯有黄美兰,她用了几个月,或许是一年的时间,一直在“柔柔”和“北鱼”之间打转。甚至到了现在还有叫错的时候。
柔弱和固执之间并不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