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因为一行人的到来变得安安静静的,又因为一行人的离开变得嗡嗡有声。
声音不嘈杂,听着就和几十只鸭子掐着喉咙在叫。
“那位就是杨公子”
“那是当然,满幽州城你找不到第二个穿男装的姑娘。”
“那你是出门太少、见识太浅,我家隔壁的王大爷家的二姑娘就穿了她哥的衣服出门,说是穿男装方便爽利。”
“此风不可长。”有年纪大的听了直摇头。
就有人嗤笑了一声,呷着茶水不咸不淡地说“你和王爷说去,让他管好自己的女人。”
年纪大的不断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收拾了东西头也不回地走了。
遭受到一众年轻人的嘲笑,哈哈哈的声音在年纪大的人身后不断响起,年纪大的脚步顿了顿,略显狼狈。
有人说“咱这儿又不是南方太太平平的地儿,讲究什么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好出嫁前一直待在闺阁里,啧啧,我觉得那帮子爷们脑子有问题。自己出去纵马游湖,把女人关在院子里,你说吧,家宅大也就罢了,要是小的那么一点点的,就和笼子里的鸟儿一样,有什么快活的,难怪都说南方女子沉闷,都是男人作的。”
“也不尽然,你说的是一些卫道士、腐儒的家眷,你看看京都里那些公主、郡主,当街纵马的少吗”
“还不是被那些臭书生骂。”
“死读书的脑子不行了,不知道人间的苦,让这帮玩意儿到咱幽州待几天,保证什么臭毛病都没了。爷们都去战场上搏命了,娘们再不扛起来,他妈的都等着死呢。”
“就是。”不知道谁嘀咕了一句,“刚才杨公子吃的是胡家烧饼吧,真特么香啊,一张饼抵一天的饭钱,啥时候咬咬牙买一张尝尝。”
“你大脑袋有什么吃不起的,牙绝这么说是寒碜我们呢。”
被称牙绝的男人脑袋的确挺大,他摇头苦笑说“家大业大,哪里吃得起。我也就配吃吃胡家烧饼隔壁的芝麻炊饼,可惜了,那家子关门了,你们知道为啥不”
“为啥”
大脑袋神秘兮兮地说“他们一家子出去牧鸡了,啧,就那做饼的怂样能迈出这一步真不容易。”
“那你就不知道了,卖饼他是靠着浑家的,牧鸡一样,那陈二娘真是够厉害,我要是有这么个浑家哪里受得了,还是小情小意的有滋味。”嘴上这么说,这人眼睛里流露出的羡慕不要太浓。
大槐树底下的说话声渐渐响了起来,不再压着嗓子,话题已经扯了十万八千里。谁说就女人八卦的,一群男人聚在一块儿照样是东家长西家短,说得绘声绘色之处仿佛是钻人家床底下听了现场。
从大槐树底下离开,张大耳朵就浑身难受,这边抓抓、那边挠挠,就和长了虱子的猴子一样,一刻没得停。
“姑奶奶饶命啊,我嘴贱,瞎说的,哪里和草原有什么深入的接触,我要是有这个胆子,早八百年发财了,哪里会做生儿子没的买卖。”他恨不得赌咒发誓,拍心拍肝的表示自己绝对绝对没有通敌
“我干这个买卖也是没办法,家里面传的,我妈嫁给我爹后就一直吃素,每年都去拜佛,给佛爷添香油。我媳妇也是,从嫁给我开始就提醒吊胆的,每生个孩子就要扒拉着看一遍,看是全乎的才敢松一口气。”
杨久听了是又好气又好笑,“怎么不想着换一个买卖”
“家传的嘛。”
“家传的也可以改啊,没听说打铁的老子一定要打铁的儿子,杀猪匠家还能出秀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