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哥儿一接着信立时就跑回来,这样的大喜事还不敢高声,进了宁姐儿的屋子,这时候哪里觉得出冷来,奔得满头是汗,额头上也分不清是化了雪水还是汗珠,抬起袖子一抹“我都问了,明儿就能退回东西来了。”
陈家因着跑得勤快,又有个吴少爷不住的探问,那边倒不敢过分,陈家那一堆的东西,虽也伸了一回手,到底还留下许多,不似别个,便是有也俱都分出了一多半儿去,拿过来的还不够在本地立身。
宁姐儿怕惊了俞氏,把门关起来,压低了声儿“真个”如今这番模样,便是几分几厘也好过一文都无,若能早早置起个绸缎铺子来,往后哥哥说亲也更便宜些,能说个正经好人家。
两兄妹俱是满面喜意,偏还不能高声,俞氏的病说是好了,实则更差,她也识得人,也办得事儿,虽街坊见面喊不出名,却知道是邻居,还能问一声好,可她却不记着自家丈夫已经没了。
俞氏只当丈夫是出门去办货去了,一点都记不起行了船遭了水匪,还不住念叨着将要冬至 ,怎不见丈夫回来过大节,她还叫安哥儿办下四色礼送到叔叔家去。
安哥儿嘴上答应了,哪里会去办,叔叔婶婶接着丧报只当人没了,都计较起要把祖屋收拢过来,还有乡下那些个水田,一知道安哥宁姐竟都命大活了,嘴上说着福大命大有后福的好听话,脸上很有些不好看。
婶婶还挑唆了叔叔,要把田也捏住了,说甚个娃儿家不会打理,好东西过得三年也贱了,等安哥儿娶了亲,再把田交给他。
安哥儿实话实说,说外头欠了债,要卖了田还债,叔叔婶婶若要接过去,便得帮着还债,婶婶一算这帐没得赚,赶紧又缩了头。
吹吹打打办了一场丧事,嫡嫡亲的叔叔半点也没帮忙,还是王四郎瞧不过眼去,不叫人压低了安哥儿的田价,拆了些银子卖回来。
交完了货物的尾款,赁了房子,开了食肆,又要请医问药给俞氏进补,好容易撑起一个家,手上剩下百来两银子,原想着这案子拖个几年好东西也无用处了,没成想这样快就抓着了独眼儿。
这却是意外之喜,安哥儿搓了手方寸大的屋子里转圈儿“妹子,我估摸着怎么也能退回千把两银子的东西来,咱们还开绸缎铺子,你便不用再办这食肆,只陪着娘便是了。”
宁姐儿靠着床沿坐下来,双手合什念了一声佛“咱们很该去还愿才是。”将要冬至,家里祭不得,还去栖霞寺里作法事,也算告慰父亲在天之灵。
安哥儿觉得最对不住的便是妹妹,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原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了,泺水原也有说定的人家,彼此就差着请媒人上门走个过场了,他回去办丧事卖地,那人家也来吊唁,却绝口不提婚事,送了奠仪,脚下抹油走的飞快。
原来妹妹却是泺水富户眼睛里的金元宝,讨这么姐儿譬如讨了个财神娘娘,有铺子有田,还带着几房下人,媒人婆把那门坎都踩薄了一层,谁知道一遭了难,原来巴巴上门的,一个个俱都当作没这事儿。
安哥儿回来虽不说,宁姐又怎会不知,只两边都不说破罢了,如今听见哥哥这样讲,知道他是想叫她们过原来那样的日子,她还每日里绣绣花看看书,再不就是打个秋千逛个园子,再不用为了裹腹食操心,可她既担了担子,便没想推给哥哥。
“这地方这样好,邻居俱是干净清白人家,又已是做了熟了的,虽琐碎些到底营利可观,便是绸缎铺子也没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