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身喜服,手里拿着金秤,房上坐着那个一向爱穿红的小娘子,这回穿得一身正红,红的能晃花人的眼,掀开盖头来,还没摸上她的脸,蓉姐儿就伸手点住他的鼻子,笑嘻嘻的那付样儿了恨不能叫人揉到肚里去。
梦里迷迷蒙蒙起了一片红雾,没有宾客,只有红烛昏罗帐,罗带同心结成双,跟帐子里头坐着,他心心念念的人儿。
徐礼这一觉睡得又沉又香甜,等第二日天都大亮了,才悠悠然醒过来,睁眼瞧见宝相花的青蓝色水帐子,眯了眼儿,眼前仿佛还闪着那一水的红,再转头看向竹枕头边,哪有婉转相就,莺声燕语的娇人儿影子。
他倏地烧红了脸,晓得昨儿那场不过一梦,可那梦这样真,脸贴着脸儿,身子挨着身子,骨骼酥麻余唾犹甜,怎么也不信只是一场梦。
半晌心里还回着味儿,只觉得身上薄被子湿津津的,徐礼的脸“轰”一下子红了,坐起来掀开一看,不独薄被子上,连睡的软席也一片,身上更不须提,恐怕是梦里几回,就真有几回。
觇笔听见动静端了水进来,徐礼尴尬的把被子又遮起来,觇笔把铜盆摆到架子上,湿了毛巾要递过去,见少爷还呆坐着,正在说话,就看见他双耳通红,立时明白过来。
“我娘蒸得好包子,我去给少爷端几个来。”不独自个儿出了门,把送茶来的捧砚一道拖了出去,捧砚手上端着托盘,里头是才煮好的茶水,叫他这么一拖往后倒退两步,嘴里嚷了两句,叫觇笔一句话给堵住了,头往里一探又缩了回来,这两个也知道人事了,笑两声往廊下躲了。
徐礼这才起来,打开柜子翻找衣裳,把那脏衣跟被子卷在一处,洗漱抹脸,又想起压在枕头下边的扇坠子,摸出来开箱子寻那幅水墨的荷花,拿绳子串了系在上边。
如今的天已有些凉了,徐礼拿了这扇子寻个扇套装进去,用罢了饭,急急叫捧砚收拾好书箱,又往学里去了。
觇笔跟在后头,急急寻了陈婶子“娘,少爷屋里要洗晒。”
陈婶子一怔,搓了布巾子抹灶头,抬头道“洗晒个甚,回来前才开了箱子取的新褥。”徐礼长年不在家,为着冠礼才回来住了两日,东西都是新拿出来使的,这句一说完又回过味来,拿毛巾掸掸衣裳,捂了嘴儿一笑“知道了。”
如今已是十月,请期定的日子算下来不满一年,徐礼一路骑在马上还在笑,一路到了吴家拜访,他行冠礼,吴夫人因病着不曾来,自然要来探访,陈婶子还做了四样点心,俱是吴夫人平日爱吃的,门房一见着他就上来牵马。
刘嬷嬷看见他来,眼圈一红“表少爷,难为你有心。”
那点心盒子一开,俱是蒸酥馅饼儿的香味,吴夫人还不曾起来用饭,口里没味,闻见这个倒叫刘嬷嬷调了蜜水来,捡出一个酥饼托在帕儿上吃了半个。
她这病有一半儿是愁出来的,再不想听柳家的信儿,也知道柳氏已是定了人,想来不日就要吹打着出门子,可儿子屋里却还没个妥当人,叫她怎么不着急。
如今连那平整人家已是不想,往那小户里头去寻,却万般没有可意的,拉了徐礼的手就要哭“礼哥儿好歹劝劝那个混帐,这么叫做父母的忧心,他还想怎的,还想娶那粉头回来不成”
徐礼跪坐在榻前“舅姆不必忧心,门户倒不一定,若真是清白人家的好女儿,舅姆瞧着如意,便帮他出聘回来罢了。”
吴夫人叹一口气“如意还有那一桩事情如意,他那个院子,我如今且懒怠管。”怕是柳氏在,也是管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