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榻上赵一铭鞋袜已除,姜离正行针京骨、昆仑二穴,苗氏又道“那夜段严出了乱子,铭儿便不大好,回府之后立刻用了两副稳心之药,您说,他和段严到底不是什么血海深仇,他何必冒着性命危险去杀人”
胸痹之症受惊大厥或可毙命,赵一铭的确没必要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裴晏面沉如水,赵一铭破绽最多,可他的病况一出,几处破绽便愈发不致命了,相反,当日的乱子不仅要了段严的性命,对赵一铭而言亦是危机。
他未言语,只将目光落在给赵一铭施针的姜离身上,她今日穿一袭丁香十样锦妆花褙子,下着蜜合色竹纹褶裙,纤细笔挺的背脊,似不畏凌寒的君子兰枝,她正请着脉,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赵一铭脸上,眼底虽尽是严肃,可只瞧她安稳如山地坐着,便觉世间一切病痛折磨都可被她素手化解。
半刻钟后,赵一铭轻咳一声醒了过来。
苗氏倾身近前,“铭儿,你觉得怎么样还痛不痛”
孙蓁抹了抹眼角,也上前道“表哥”
赵一铭呼出一口气,看了看给自己取针的姜离,先道谢道“多谢薛姑娘了,婶婶,已经好多了”
姜离去完针,问道“平日用的什么药”
赵一铭道“用的乌头丸方。”
姜离略一思忖道“除了乌头丸之外,再以升麻、黄岑,桔梗,桂心各两钱熬汤,与乌头丸一起温服,连服三日便可。”
赵一铭面色仍是惨白,闻声应是,复又看向裴晏,“裴大人,我与段严最大的嫌隙您想来清楚,便是去岁的奸杀案,那案子我们折了一个兄弟,好容易查到了犯人行踪,只等埋伏抓捕了,却被他将线索占为己有,抢先一步出城去追,但就这样,他们也硬生生抓了半个多月才抓到人,这怎叫人服气”
裴晏默了默,道“你既认了米囊子的丹丸是你所赠,那便容你今日养病,明日寅时来大理寺录证供,我们尚有公务,便告辞了。”
苗氏和孙蓁都松了口气,见裴晏带着人离去,姜离也收拾医箱与苗氏三人作别,然而走到门口,裴晏竟还未走,他站在府门前,正与卢卓几人说着什么。
“好,先去虞侍郎府上”
姜离刚跨出门槛,便听得此话,她忙道“裴大人”
裴晏停步看她,姜离问“大人查到了和虞公子有关的线索”
裴晏摆了摆手,思危几人都退远了些。
他徐然道“这两日我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性最大,那夜段严中毒后,因他素来喜欢研究戏法诀窍,极可能在神识不清的情况下自己去演台,他去演台后,因腿脚虚浮无力,被罗刹动作掼倒,却并未真的受伤,凶手见状第一个赶了下来,在其他人没来之前,凶手动手杀了人”
“那天晚上,第一个到段严身边的正是虞梓谦,这一点,除了其他六人证词之外,还有楼上的乐伎术士们瞧见,且无论是他自己,还是第二第三赶到的赵一铭和周桢,都说他扶完段严之后染了满身满手血色,这做不得假。”
姜离听得蹙眉,“大人说的情形确算合理,可一来,虞公子没有杀人动机,二来,凶手做此局,乃要保证每一环都不出错,幻术虽会令人神志迷失,但凶手如何确定段严一定会按照他的意图自己下去演台,还倒在地上不起来呢”
裴晏好整以暇道“那便请薛姑娘说说,凶手是如何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