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环的两颗门牙陆续掉了又长回来之后,黄药师出了趟门,银环因着行前两日感了风寒发了烧,黄药师便不让他跟着。
黄药师一离开,银环便只能搂着被子团着黄药师的衣裳,嗅着上头留下的浅淡香气睡。
他日日往渡口那头跑,练剑看书都在那一块地儿,一抬眼就能看到一望无垠的海面。
碧涛汹涌,浪潮涨落,偶有海鸥飞渡而来,海面在阳光下泛起粼粼波光。只是美景再美丽,海面再广阔,当心里头满满当当只揣着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都望不进心里去的。
一日两日三日,看了一眼两眼三眼,只要那倒青色身影没有回来,那么碧海浪潮波光海鸥都是空的,都是黯然失色没有意义的。
小半个月,没了萧疏青影便是漫天桃花也失了神魂,少了精魄。
银环抱着黄药师为他做的木剑,双手托着圆滚滚的脸蛋呆呆盯着前头,海天一线,也有船只路过却从不接近靠岸。一条船两条船三条船,怎么还是没有一条应该回家的船只呢。
银环总是从晨起等到日落,每一日看着太阳升起又眼见着它落下,沐浴着第一缕破晓的光与最后一道落幕的霞。
又是一日太阳要回到海里一夜好眠了。银环晃荡着两条小短腿,手撑着木板站了起来,慢吞吞的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提着他的木剑,背着余辉往回走。踩蚂蚁似的,每一步都拖拖踏踏,有气无力。
他摩挲着小剑剑柄,将之挂到腰上,还是忍不住驻足回头残霞零落,一条熟悉的船出现在海的那一头,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多好呀,他等的人回家了。
银环下意识往回走了两步,又再一次停下。他有些害怕,怕是海市蜃楼,都是假的。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身后的桃林有哑仆在路上一盏盏点上灯烛,眼前船只也亮起星星灯火照亮前路。
一袭青衫的人萧疏轩举,风姿隽爽,像是从灯火里飘然而来的神明。
银环乍然回神。
黄药师提着一盏八角纱灯,自船上一跃而下,青衫猎猎,踏浪惊鸿而来,恍然若仙。
神仙飞了过来,飞到了他的面前,将手中的光送到了他的手掌心。
银环垂头望,纱灯上绘着一支艳艳盛开的桃花,片片落英挥洒,缤纷中自有绘画人的不羁姿态,笔触细腻处又得见落笔者的细致用心。
银环紧抿着嘴唇,黄药师揉了揉他的脑袋,训道“晚上风大,病才好了多久。”
于是万般思念决堤。
银环扑入黄药师的怀中,犹如乳燕投林。他将脸埋入黄药师的腰腹处,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哽在喉咙里,鼻子眼睛一道酸了“师父,一个月了。你走了好久,我总等不到你回来。”
黄药师又是好笑又觉得动容。不管他走出多远多久,总有这个孩子为他牵肠挂肚,因他期盼思念。谁人能对着深情硬了心肠。谁也不能。
黄药师只好安慰的拍了拍银环的脊背“只是不凑巧。”
“那,那一下回出门你带上我吧。”银环的声音从黄药师的腰腹处传出,闷闷的。
“你若再病了呢”黄药师道。
“那也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师父,你等等我,或者就让我跟着你吧。等着一个人,时间就变得好长好长”
银环说着说着,眼泪就从眼眶里涌了出来,他吸了吸鼻子,终得一句,“我想你了。”
黄药师愣了,竟是哭了。
黄药师俯身将人抱了上来,银环乖乖的搂着他的脖子,将脸埋进黄药师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