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头扫一眼病人,那位脸色苍白,呼吸急促,额上冷汗如水蒸,看起来的确情况不太妙。
军医捋着胡须的手一滞,差点拽下一绺来,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又生变故
他正要上前探视,还没摸到荀元衡的手腕,床上那人陡然睁开眼,两人四目对视。
军医被看得心下微颤,这一道目光可不怎么友善,仿佛打量,仿佛猜疑,又似是忌惮,还带着些许不耐烦的戾气。
默默吞咽唾沫,军医求救的目光望向荀公达,征询他的意见。
荀攸皱着的眉头稍微伸展,随手放下药碗,“元衡醒矣。”他搀扶着床上的青年起身,又眼神示意军医,“烦劳医工再诊脉。”
军医忙应一声诺,荀攸的话音落后,明显能感受到,一直盯着他的那道目光压迫感顿减。军医心里暗提一口气,上前为这位较年少的荀君把脉。
脉象初时略为短促,很快又恢复和缓。军医心里有了定案这必然是受了惊吓。人睡着还能受什么惊吓,自然是做噩梦。
军医松一口气,要求别人噩梦惊醒还维持温文有礼,未免过于苛刻了。
常听说死里逃生之人往往性情大变,性格温恂的荀侯若变了,当真令人惋惜。
“君侯连日忧思过甚,骤然受惊,乃至噩梦缠扰。仆开一剂安神方,今夜定当安枕无忧。”军医站起身揖道。
听着这军医条理清晰地说了半天,荀忻揉着太阳穴,他一开始以为这里仍是梦境,此时终于放下大半怀疑,“有劳足下。”
等军医趋步退出帐,荀忻打量着四周,蹙起眉头问身边的荀公达,“此为曹公卧帐”他所居军帐的配置应该更加简陋才是。
至少荀忻打量着他躺着的矮床,没有需求的单身狗不需要睡这么大的床。
荀公达“嗯”一声算是回应,沉默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说什么。
荀忻感到头痛,他又没有荀攸天赋的察言观色技能,哪知道此人想知道什么。
“行军已至何处”荀忻轻咳一声,主动寻找话题。
“敖仓。”
敖仓在荥阳之北,再北边挨着黄河。
“我已”荀忻刚想问问自己睡了多久,他记得出事前,大军才刚刚进入河内,现在竟已到了黄河南岸。
荀公达依然如同住在他肚子里的蛔虫,“两日。”
荀忻叹息一声,既然已经安营扎寨,老曹定然已经做了战略部署,错过了这些却还要费心思补课。
“昨日,明公遣曹子孝与史公刘,”荀攸顿了顿,仿佛是照顾他还有些昏沉的状态,缓声道,“遣此二人率所部简装轻骑而出,渡河击眭固。”
曹仁曹子孝自不必说,是老曹最爱重的大将之一。史涣史公刘,则是任侠出身,早年是老曹的门客,以忠勇善战闻名,同样是曹操的亲信将领。
“眭固驻军何处”
“射犬。”
射犬只是黄河之北的一个聚落,算不上县城,即使建有坞堡在,防御性也远远比不上城高池坚的郡县城邑。
“射犬非难攻之地,眭固自思不敌,定然求援于袁绍。”荀忻倚靠着凭几,自言自语般推演着,“眭固曾为曹公所败,忌惮、畏惧更甚仇恨,我军势大,眭固或许不敢固守”
有人掀帐而入,笑道,“元衡所料不错,方才得报,眭固留长史、太守守城,而亲率其众北上,向袁绍求援。”
荀忻见到还有些病容的郭嘉,想起出事那天自己的一系列坑好友操作,惭愧地向他拱手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