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回哑口无言,面红耳赤。今日本就愤懑不平,满腹委屈,原想着能在这乡下老太面前掉个书袋,好找回点读书人的面子,没想到在这陋室蜗居里竟碰到了硬茬。如今他这自相矛盾的话说出来,无异于响亮地扇了自己一耳光。
魏殳是个读书读得很歪的人,专爱诡辩之术,更爱看这些呆子傻眼。他反诘所挑的角度刁钻无理,也很狡猾,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却生生将这小孩儿给绕了进去。
孟回自认学问不如人,按捺下心底的怨气,低头一揖,文绉绉地问道“阁下便是常阿婆的侄子吗请教高姓大名。”
“区区贱名,何足挂齿这位小郎君,白面还要么”
孟回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闷声答道“不要了。”
这小孩儿刚一走,常阿婆就逮着魏殳抱怨“唉,这年头,做贼人挨骂,做好人又遭惦记。”她拿围裙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这才看见魏殳背着的饮冰。
“啊呀,公子这是要”
“我想给饮冰寻一把剑鞘。”
常阿婆忧心忡忡地看着他,絮絮叨叨地叮嘱“那公子路上可小心些,切莫被歹人盯上了。老婆子那屋里有顶黑斗篷,要不您给带上”
魏殳轻轻一笑,他那雪似的眸子极清极亮,映得一切困厄穷途恍若云淡风轻“我的身手很好。常妈妈放宽心。”
东华街与春长巷的拐角处,开着临江城最大的一处当铺。当铺外面斜挑出一个金字招牌,标有“鼎泰”徽记,正是鼎泰号钱庄名下的一处典当行。
一进门,便能瞧见正中的柜台最显眼的位置,画着一个描金的“当”字。五尺高的柜台上,摆着一把纯金的算盘;一个大腹便便的老板坐在柜台后,正抽着波斯水烟。
当铺里燎着淡淡的烟火气,胖掌柜懒洋洋地往外瞟一眼,见是魏殳,便漫不经心地将炭灰从烟碗里吹出来。烟气呛鼻,魏殳忍不住皱着眉轻咳一声。
“卖字么”胖掌柜吸了一口水烟,盛水斗里跟着发出噗噜噜的气泡声。
魏殳是鼎泰当铺的常客。他从袖中摸出一叠花笺,每张花笺上都写好客人要求的诗文。掌柜的接过笺纸,二人也不多言,显然对这生意已是熟门熟路了。
胖掌柜无需珠算,将这些花笺点数完,报了个数字“六百七十四文,零头抹了。”
魏殳也不嫌少,反而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包袱,堆在掌柜面前“加上这些,换一把三尺三的剑鞘。”
那掌柜的把包袱解开,却见里面装满了零碎的铜钱。他抬起头,仔仔细细将魏殳打量了一遍。
掌柜的将包袱推还魏殳。他很识货,眯起眼,吐出一团青灰色的烟雾,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这剑卖么”
魏殳不假思索地回答“不卖。”
他很警惕地看着那鼎泰号老板。胖掌柜抽着水烟,一脸精明样,魏殳生怕他隔着旧布看出什么端倪。
“寻常的麻布裹不住这剑的煞气。这阳春三月里,你我隔着三尺开外,我竟也能感到森然寒意,该是把日日饮血的杀器只可惜,它的主人却养不起它。”胖掌柜意有所指地叹了口气,抛出鼎泰号的价码,“一斛南海珍珠。”
“不卖。我只卖字。”
胖掌柜终于将烟杆放下,拉过柜台上的那把金算盘。只听噼啪几声轻响,他短而粗的五指极轻极快地在算珠上拨动片刻,将算盘推到魏殳面前
“一斛南海珍珠,换一把养不起的剑。若是靠你卖字就你手头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