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少卿离开了。
温恪敛眉望着值守狱卒,冷然道“带我去见蔡狐狸。”
狱卒躬身领命,引着温恪七拐八拐,停在一处幽暗的牢房前。
铁牢中的女人双手紧缚枷锁,浑身鲜血淋漓,被高高吊在刑架上,后背皮开肉绽,十指肿如萝卜。她脸上污糟一片,像是泥,像是血,又像是汗;一双眼睛无神地睁大,泪早已流干,口中破碎地漏出几个字眼
“我杀的。是我杀的。我是刺客,我是”
温恪长眉紧锁,一旁的狱卒只当这位大人心烦,连忙告了个饶,对蔡狐狸好声劝道
“红皮狐仙,您今后可是要风风光光做巾帼英雄的,鬼头刀一起一落,身后的名节牌坊啊,大江南北都是岂不比你当个下三滥的老鸨,辛辛苦苦经营下瓦子勾栏院高贵得多”
“云朔三名镖客呢”
“这”狱卒一句话哽在喉头,打拱作揖道,“同这位狐仙一样,都供认不讳了。温大人想去瞧瞧么小人只怕牢房腌臜,污了您的公服”
事到如今,温恪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皇室中人向来多有阴私,骨肉相煎,兄弟阋墙之事,从来不在少数。
什么慈悲为怀,什么爱惜王弟只怕塔木兀尔兄友弟恭是假,草促盟谈是真
沈绰焚尽的匠奴契,不知所踪的立保人,屈打成招的蔡狐狸,还有不明不白惨死天牢的段老三
一切,都成了死无对证。
温恪眉目含霜,一把将案卷攥紧。
贵霜使臣意图逐鹿中原,竟利用东州世家坐收渔翁之利如此狼子野心,其意昭昭,路人皆知
案犯伏法,使臣让步,闹得满城风雨的“莲花棚案”终于完美收官,大理寺上下皆神清气爽,连日来提心吊胆昼夜查案的阴霾一扫而空。
骤雨初歇,曛黄的西天洗出一抹孔雀蓝的晴翠。温恪卷着案牍路过审议厅,厅内隐约传来同僚眉飞色舞的畅谈
“听闻官家宣了口谕,月初龙泉定盟,将对本案诸位功臣一一嘉赏,并酬宴新科武举状元,在贵霜使者面前,彰我大虞天威”
上京城,沈宅。
沈半山一身绛紫朝服未换,冷着一张脸端坐芳菲堂中,恨铁不成钢地望着跪于堂下的次子
“你腰间的琉璃佩,交来给我。”
沈绰霍然抬头,气焰一下子矮了“父亲,我”
“荒唐你知道自己惹出多大一桩祸事吗要不是你爹我替你兜着,豁出一张老脸,周旋刑部与大理寺之间昨日死在狱中的便不是那劳什子的段老三,而是你,沈绰”
沈半山越想越愤懑,抄起案上一只玉瓷盏,呛啷一声砸碎在地。湿冷的茶渍泼了一身,沈绰战战兢兢,根本不敢躲,却听沈半山嗤笑一声,怫然震怒道
“说了多少遍,你就是不听。看看你哥哥,他从小到大,根本不用我操心再瞧瞧你官家御赐长乐县主的贴身之物,你也有胆子天天佩着你将县主清誉置于何处,将官家天威至于何处我沈氏的家规,你都吃进狗肚子里了么”
沈绰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长乐县主我不知”
沈半山着实被他气得不轻,惯施号发令的手都在不受控制地打颤。幺子这般无法无天,实在有碍世家颜面,沈半山竭力忍耐下心中怒火,冷然开口
“这些天,你好好待在府上,暂避风声。呵,长乐县主倒也罢了,那贵霜五王子,你也敢”
沈绰瞳眸剧震,矢口否认“孩儿冤枉,他分明、分明就是石国的小奴啊蓝灰色的眼睛,千真万确。若真是一对翠眸,孩儿怎么可能将他买下,又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