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已过,春风骀荡。
放鹤轩院子里只有檐下两名伺候的小厮,鹿鸣替二位客人沏了明前龙井, 张秉谦规规矩矩坐在书室中,对面墙上, 挂着一张洒金大蕉叶琴, 除此之外, 便是一把紫杉木的小弓。
沐苍霖探头探脑望了一眼窗外,明净的春光下, 温恪正立于院中侍弄花草。
前些日子京畿路突然倒春寒,“霜下鹤”花枝这般荏弱, 险些冻死在冷风里。温恪差人将花移去暖阁, 辛苦以火温养, 费了不少心血才将这一株官家赐下的三品芳官救回来。
沐苍霖踱去院中, 在温恪身边停下。他低下头,不错目地盯着“霜下鹤”纤柔优美的雪瓣,由衷赞道“哎呀, 真是一株美人花呢。”
这花无愧于三品芳官之名, 姿容果真仙逸。色若山巅之雪, 花缘泼墨描边,分明意态凛然,极清极冷, 蕊脉偏又缀着一痕旖旎的胭脂红,惹人怜爱。
春风拂面,带来幽微的香气。“霜下鹤”的气息很独特,若非要沐苍霖形容的话,那便是高山雪后松针的冷香。
这么清清冷冷的一株病美人花,又是雪霁霜晴的味道,反倒令人心中微微一痒,欲加攀折。
沐苍霖抚过翠叶,似乎想碰一碰“霜下鹤”的花瓣,温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后者讪笑两声,缩回手去。
“官家已经赐我了沐大人,君子不夺人所爱。”
沐苍霖摇着折扇,洒然一笑“温大人侍花,倒不像是对无情草木,更像是对眷爱情人。”
“草木本无情,却因人而有情。”温恪修长的手指拂过雪色的花瓣,像是想起什么美好的往事,轻声道,“虽然病柳扶风,听说要是养得好,这花一年四季都能开放。”
他顿了顿,眼底泛起柔软的光“雪里的鹤,最好看。”
正说话间,一阵东风卷地吹来,遥远的天际重重堆起烟青色的雨云,墨色压着瓦灰,阴得令人心颤。
沐苍霖皱眉望着天空翻涌的雷云,啪地合上折扇“温大人,要变天了。不如”
状元郎话音方落,长风扬起黄尘,但见浓云中电光隆隆一闪,转瞬之后,天潮潮地湿湿,劈头下起了骤雨。
鹿鸣匆匆冒雨自堂内跑来,将绸伞奉给温恪与沐苍霖,飞快道“少爷,方才少卿大人差人传来急令,召大理寺各官速往断案。”
沐苍霖愣了愣,抖开绸伞“今日百官休沐,除非捅破了天的大事,其余公务皆可搁置上京城这是出了什么大案要案”
乱珠似的疾雨打在荏弱的花瓣上,温恪随手拭去额角的雨水,神容微微一沉。他撑起绸伞,遮在花木上,潇潇风雨中,霜下鹤轻轻一晃,柔雪似的花瓣轻轻蹭了蹭温恪的指尖。
“我去换公服,将花搬去书室吧。”
鹿鸣怔怔地接过绸伞,替霜下鹤遮住密雨斜风,温恪一身淋漓,转身快步走进珠帘雨幕中。
上京城,大理寺。
几名衙役面色焦急地在府衙前踱着步,见温恪下了马车,连忙迎上去
“小温大人到了。”
温恪点头谢过,快步走过里三进,在檐下收了伞,抖落雨珠,递给看茶小吏。大理寺审案厅内已围立了许多同僚,从石青色公服到绛绯,一个个神容沉肃,对着桌上几份案卷指指点点。
“什么案子”
看茶小吏向温恪奉了茶,一名书吏官随后递上断案陈要。温恪将茶盏随手搁在长几上,翻开案卷,一阅之下,蓦然变色
“案情明晰贵霜五王子辱杀此人尸首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