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贴面而过,带着些微的凉意。张秉谦惊魂未定,不过霎眼的功夫,这位新科榜眼郎已惊出一身冷汗。
“张大人,请松手。”
张秉谦愣愣地瞧了他一眼,这才后知后觉地松开温恪的衣袖。张秉谦满目歉然,喉头滚了滚,继而拱手道
“方才多谢。在下不擅骑术,若非有小温大人及时相助,只怕当街要出大大的洋相。”
温恪浑不在意,疏离地回礼笑道“一点小事罢了,不谢。”
张秉谦神容微动,似乎还想说什么,温恪却已拨转马头,沿着朱雀大街缓缓向南行去。
沐苍霖见友人无恙,长舒一口气,颇为马后炮地放缓步子,与张秉谦并辔而行。春风拂过柳梢,温恪独自一人走在前头,隐约听见身后二人絮絮低语
“老张,你看我陇右虽多贫苦,可个个都是马背上练出来的好汉。每到农闲,便常常去荒山跑马放鹞子,心中一点凌云意,饱览千里快哉风唉,罢了罢了,反正往后咱们在翰林学士院共事,休沐闲暇之余,我便教你”
三魁仪仗在人群的簇拥中,沿着朱雀大街的唐砖阔道,缓缓南面而去。及过朱雀门,途经教坊司,摩肩接踵的百姓中,忽然传来一阵琳琅环佩的轻响,温恪蹙眉一望,推开人群拥过来的,竟是一群轻纱缓带的姑娘。
“快看,新科状元郎”
笙歌鼓乐中,教坊司的优伶官倡莲步轻移,香云一般飘来,巧笑着将一甲三魁团团围起,纱扇轻摇间,扑来阵阵香风
“沐大人,接着”
话音方落,一样朱红的绣球在一片银铃似的笑语中从花楼高高抛下,沐苍霖笑着伸出手去,将那东西稳稳接入怀中。
红堆纱,金绣线,带着沁鼻的花香,正是教坊司姑娘们手制的堆纱团锦朱牡丹。
“多谢美人相赠,在下却之不恭了。”
沐苍霖朝花楼上的几位清倌人拱手致意,那些姑娘本待瞧状元郎丢花的笑话,可当那人怀抱堆纱,俊眼含笑地朝她们望来,清倌人们反倒面色羞红,一个个娇笑着别开眼去。
沐苍霖抛了抛手中的堆纱朱牡丹,笑嘻嘻地转头望着张秉谦“老张,瞧你这呆样”
这位满腹经纶、穷得只剩下才学的榜眼郎早被慈恩寺街一众教坊司的优伶官妓团团拥住,前后左右,尽是莺莺燕燕翠翠红红,馥郁的香粉,堆纱的彩花,姑娘们含情的眼波,不要钱似的朝他贴去,张大才子抱着一簇簇的彩花,恼得俊脸薄红,单手攥着马缰,讷讷地躲。
温恪将他二人的形容瞧在眼中,忍俊不禁地别开眼去。座下的龙雀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心,咻咻地叫了两声。
“真是好俊的探花郎。”
“听说是平章府的公子呢好年轻,真了不得呀。”
新科三魁打马游街,明明最耀眼的该是状元,可往来人群的目光却纷纷忍不住朝骊驹上的探花郎望去。
石青色的朝服,圆领大袖,内衬以白花罗中单,腰束麒麟带,足踏白绫袜、乌皮履,一双朗星似的眸子神光湛然,明明是爱笑的眉眼,可神容偏又凛若霜雪,天神童子一样,让人心生敬畏,不敢亲近。
“姐姐,你瞧他那双眼睛,天星一样也不知谁三生修来的缘分,若若能得他全心全意地笑着瞧上一眼,奴家纵死也无憾了。”
太阳高挂在中天,明亮的春光筛过翠绿的柳荫,照在温恪腰间的麒麟云纹大带上。
以天下乐晕锦作底,面绣九匹神威凛凛的金线麒麟,吞云御火,颉颃相斗,在灿烂的春晖下金赤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