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女, 她站在上京城慈恩寺街最大的茶楼雅间, 倚着竹窗向街上望去。
慈恩寺街在上京外城的最南沿,直往北去, 便能通向旧城区的朱雀大街。大街唐砖铺地,虽说是外城, 但往来行人也大多衣着华贵, 车马之声此起彼伏, 不绝于耳。
“小姐, 您是天潢贵胄的出身, 哪有亲自迎接一个外男的道理。这些天您日日都要来这栖凤茶楼, 您又是那琉璃做的身子, 来来回回地跑, 可别累坏了。瞧瞧, 这小脸白的呀, 老婆子可心疼坏了。”
“我就远远地瞧一眼, 再说他又不认得我,才不会知我来过。”
随侍的嬷嬷讪笑着擦了擦汗。但凡自家小姐这么说话,一定又是满腹冒着坏水, 想整什么幺蛾子了。
容琉璃望着慈恩寺街最远处的南薰门, 轻哼一声,从袖中摸出一张小小的信笺。
这信笺上的字笔势雄奇,苍劲有力,一看便是出自大家之手。她翻来覆去瞧不够似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父亲信中对那温恪的谥美之词毫不吝惜,文绉绉的一大排,简直教人酸掉牙。
“爹爹信上说,给我送了位顶顶好的哥哥。温氏的这朵寒梅花比当朝平章大人还要好看呢。”
容琉璃将信笺叠起,支着下巴颇为无聊地望着慈恩寺街上络绎不绝的车马。
她今日着一身鹅黄色的曳金百褶裙,肩上披了件锦边琵琶襟的石青小氅,清风徐来,罗袂微动,腰间环佩泠泠作响,翩若天仙。
容琉璃望着街道发了会儿呆,撇撇嘴,又叹了口气。明媚的阳光柔柔地洒下来,抚过她乌发上缠着的金绦带,轻轻向下,映出她苍白如玉的容颜。一条粉青色的细璎珞坠在她颈间,璎珞最下方,挂着一只小巧玲珑的窥星镜。
“腹有诗书,气度高华嗯,听着好像有点儿意思。倘若这位哥哥骑一匹白雪似的狮子骢,使一手漂亮的剑法,又有射御第一的好身手,拉开一张射月弓,白羽箭随意一指,便能打下一头海东青来,那便太好啦。”
一旁伺候的嬷嬷笑道“是极是极。唯有这样的大英雄,才能配得上我们家的小千金。”
容琉璃不置一词,倚着竹窗瞧了一会儿。嬷嬷见她面色发白,额角生汗,唯恐这小祖宗累着,便吩咐栖凤楼伙计搬了件高脚凳,服侍姑娘坐下。
容琉璃将家信收回袖中,迎着太阳光,望向远处的南薰门。
高大的城门远远淹没在一片人潮里。赶着货车的商旅,呼喝着牲口的农夫,进京赶考的士子,还有几位金发蓝眸的贵霜人,一个个接踵摩肩打城门的方向缓缓向北而来,再往远眺,人牲皆虚化为一个个小小的墨点,瞧不清了。
容琉璃踏着高脚凳,将璎珞下坠着的窥星镜贴在眼前,一手微微遮挡着刺目的阳光,几乎半个身子斜探出窗外。
“哎哟,我的祖宗,您可当心着点儿”
“不妨事。我本事好得很,不会摔下去的。”
容琉璃素白的手搭上那窥星镜腰腹,扣着鎏金宝石钮咔啦啦一转,紧接着,镜中机括叮地一响,南薰门前的景致便豁然开朗。
这窥星镜是从贵霜舶来的西洋货,白水晶磨的镜片,不知用了什么原理,几块平平无奇的水晶片叠在一处,竟能将三里外的一只小犬照得毛发根根分明。
容琉璃瞧了一会儿,支着窥星镜的手竟有些酸了。她颇为嫌弃地把窥星镜换去左手中,小声抱怨道
“等了半天,一朵梅花也没瞧见。倒是”
容琉璃的话音戛然而止。
小小的窥星镜中,忽然映出一骑雪白的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