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寂而肃穆的宗祠里, 父子二人无声地对峙着;门外葳蕤的草木间, 隐约传来螽斯悦耳的低鸣。
温恪跪在四方石上。冷而硬的石板硌着两膝, 又酸又疼。
温小郎君却恍若未觉。在平章大人严厉的审视中,鹤仙儿送他的弓渐渐变得发烫, 温恪惶然无措, 忐忑不已。
他心里清楚, 此番自己越是表现得在意, 父亲便越要追究到底。倒不如顺着对方的心意, 说不定事态还能有所转机。
温恪将弓解下,双手高举过眉, 奉给他的父亲。
弓木硬而韧,漆面光滑,养得很好。温恪强作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暗自攥紧了衣袖。
温有道不想他竟这样干脆, 有些意外地接过。
紫杉木的弓背,弦长二尺, 犀角把。温有道一望便知, 这张弓是魏远游亲手做的。
那人瞧着斯文俊朗, 却是云中郡第一的好膂力, 张弓出箭,从来弦无虚发、没金铩羽,能在百丈之外一箭射穿鹞子的双目。
远游公亲手所制、送给儿子作为最后一件生辰礼的弓, 自然是最好的。
还真是莫逆之交,倾心相待啊。
温有道不辨喜怒,嗤笑一声。长明灯跳跃的烛光下,弓木上的大漆泛着温润的光泽。
望把犀角处刻着的铭文已被划花了,他却像早就认识,将那行被人故意隐瞒的小字缓声念了出来
“持节云中,鹤鸣九皋。澡雪七岁,生辰喜乐。”
温恪不解其意,却见他的父亲冷眼望着自己,问道“疏瀹五藏,澡雪精神,真是神仙样的好名字。魏氏云中鹤,你喜欢么”
当然喜欢。
可温小郎君却不得不低眉顺目,强作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违心道“不喜欢。”
“仙姿佚貌,玉树芝兰,好看么”
“不好看。”
长明灯烛光摇曳,映着肃雍堂内温氏列祖的灵牌。
幢幢斜影黑黢黢地打在灰白色的墙腻子上,如同一个个沉默而古板的幽灵,盯着老温家这一代的嫡出独子。
温恪只盼这肃雍堂再冷一些,四方石再硬一些,他的姿态再低一些。
什么都无所谓了,怎样都好。
只要父亲能将弓还给他。
温有道闻言,似乎稍稍满意,将弓轻轻搁在紫檀木的供桌上。温恪心下一宽,却听父亲又问
“临江城的端阳节,好玩么”
温小郎君不解其意,只好如实答道“尚可。”
“午间吃的什么”
温恪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葱包侩,炸响铃,还有兔子糖豆包。”
温有道似乎笑了“糖豆包温恪,你可知今日府中上上下下,为你的生辰宴都准备了些什么”
温恪抿起唇,不说话了。
“栖霞流水宴,五十六道菜品,仅雪禅羹一样,就备了四个时辰。更不用说那请来的廿八名宾客,其中不乏前朝遗老炸响铃,糖豆包呵。”
温有道望着那件天青色的大袖衫,心火腾地窜起。他蓦地将弓掷在地上,怒斥道
“长辈空候,不知礼法。”
“顶撞乃父,不守孝道。”
“不辞而别,任性妄为。”
“逐鹰弹雀,玩物丧志。”
“更不用说亲狎妖童,当真是恬不知耻。”
“来人给我将这弓折了。”
温恪大惊失色,失声疾呼“不要”
温有道面含讥诮,他就知道这逆子方才在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