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符骞没想到,近年并无灾荒,甚至没有被战乱直接侵袭的河西道,竟也出现了这样的情景。
提问的女子显然被吓到了,小小惊呼一声。另一个人又开始老饕似的给她讲人肉的妙处。
“你大可不必这样。我们这些人,平日哪里尝得到肉味儿”她轻笑,“牛不能宰,买一两猪肉的钱,可够一家人好生过上月余了。能吃肉吃个饱,谁去管他是哪儿来的呢”
“我们前些日吃的那些肉,莫非”
“不错。前几日不是来了个借宿的妇人看着就细皮嫩肉的,切开果然也不错。”
“这、若是几日没人过来,那我们”
“嗐,你跟着老钱头,大可放心。更何况那妇人带着的小丫头好像叫小七还在柴房里头捆着呢。下一个本该是她,今儿的客人倒还算是救了她一命。”
她们还说了些什么,符骞不愿再听。他大步离开正堂,朝原先不曾投注目光的厢房、耳房走去。有呼吸声传出的,他俱都避开,只轻轻推开空房间的门,一扇扇看过去。
有空荡荡一地灰的,有杂七杂八堆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箱笼物件的,他一直翻到东壁的一间小瓦房,终于看见了想找的东西。
从一应俱全的炉灶桌椅便可知,这是怀恩寺原来的厨房。只不过被匪徒占领之后,这里便再没有了佛门禁地该有的清肃。
符骞一进屋,迎面便是一股油脂与血腥混合的奇怪气味。屋子正中的梁上,铁钩子正正挂着一扇肋排,见惯了尸体的将军一眼便看出,这红黄相间的不是什么牲畜的肉,实实在在的是半个人
再细看,角落里未曾盖严实的缸中,也有白骨支棱而出。符骞疾步过去掀开盖,就见半米高一抱阔的缸里已堆了半缸细碎的白骨,大腿骨较长,没法彻底放进,这才露出一头来被他发现。
这是吃了多少人
即使亲手搜剿过好几处匪寨,符骞也没有这样郁怒过。
亲自打理着肃州城的他再清楚不过,眼下光景虽难捱,可只要有手有脚愿意劳作,也不致饿死。聚在怀恩寺的这帮人却是毫不犹豫地抛却了良心,吃着同类肉吸着同类的血,把自己养得满嘴流油
“咔。”被随手合上的门轻响。符骞猛地回头,盛怒之下未及思索,惊霜已然出鞘,横在来者颈间。
来人是个身量低矮的汉子,大约是一直呆在房里,之前没有见着。
他一身皱巴巴的中衣,不过胡乱披了件外衫,是夜半到厨房摸食来了。汉子显然没想到一进门就有人给自己来这么一下,被脖颈上惊霜的刀锋冰得一颤,这才反应过来,双腿登时抖了。
“壮壮壮士我不会喊的您看上什么就拿去吧这还是前儿刚宰的人牲,新、新鲜着”
符骞目光越冷,刀尖一旋一抹,汉子没能把话说完就瘫在了地上。他信手把人提起掷在院中,大步穿过潮湿的庭院,向最近的厢房走去。
血迹汇聚成股从惊霜的刃尖滑落,滴在脚边的泥土上,浸成一片深色。
这帮人已经烂透了。他摩挲着嵌了一块方石的刀柄,冷静地想。
今日风雨正好,宜送魂魄西归。
怀恩寺的匪徒没有想到,只是一个寻常的雨夜,收了两头寻常的肉猪,竟带来了好一场杀身之祸。
前几个人都在睡梦中无声无息被抹了脖子,棉被一捂,血液倒灌进气管里的咯咯声也传不出去。
直到睡在柴房的小七从噩梦中惊醒,听到屋外似是有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她拖着脚腕上的绳子把门推开一条缝,就有蜿蜒的血水合着雨水淌进来,赤脚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