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给符骞二人离去的路,只剩下了黑黢黢的常怀山。
冬日的落叶在山中积了厚厚一层,一脚踩上,就陷进一片冰凉,裤脚很快便被寒露浸透了。好在常怀山并不陡峭,连微抬头看了一眼符骞在前方开道的若隐若现的身影,咬牙紧走几步跟上。
他们已跋涉了半夜。一个时辰前,山麓那片灼灼火光就再也看不见了,山上没有便于引燃的材料,他们也便没有火把,只靠枝叶间漏下的月光辨识道路。
符骞似乎很熟悉这样的行进,他的脚步一直很稳健,连微却觉得胃部开始泛起熟悉的烧灼感这是伴随她度过无数个赶进度的夜场的老伙计。
晚宴上穿的衣裙束腰太紧,吃得过多也有失风度,她不过浅浅喝了几口酒,垫了几枚精致的点心,折腾半夜,腹中早已什么也不剩了。
她摸向腰间被符舞捆上的包裹,发现里面只有些便于折现的碎银,并没半点干粮。想来出常怀山后就有补给之处,没人想到自己会连一段山路都出岔子。
连微垂下眉眼,尽力忽视身体的不适。能保住一命已是不易,没有再做符骞拖累的道理。
或许是虫兽都因为寒冷蛰伏了,林中安静得怕人。有规律的踏碎落叶的声音之中,一声饥肠的鸣响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饿了”符骞出人意料地问。
“无事。”连微立即回答。却见前方高大的身影停了下来,在她走到近前时,一只手伸到了她面前,拿着什么东西。
她下意识伸出手。这年头的人多有夜盲症,连微的身体虽不至于睁眼瞎,黑暗中却也看不太清。于是她的指尖碰上了一片温暖的皮肤。
冻得有些发木的指尖被这点暖意一烫,灼得她的心头也跟着一烫。她下意识地要缩手,手掌却被温热有力的大手扣住,一只纸包塞了进来。
温度转瞬即逝,残留的暖意在山里的寒夜中也飞快地散了。连微仍有些怔怔的,耳边听符骞说道“常年行军的人,总会在衣襟内塞上一点干粮。不怎么好吃,凑合吧。”
她把纸包拆开一点,举到眼前。微蓝的月光洒下,让她看出这是一个烙得厚厚的面饼,其貌不扬,胜在扎实。饼子凑到唇边,错觉似的让冰凉的嘴唇也是一暖。
是符骞衣襟内的暖意吗
“我这里也没有别的了,若难以下咽,再走一个时辰便可出山。”符骞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忽然开口道,“到镇上就有热食了。”
还是与平时一样的平静不波,但那熟悉的微微低哑此刻听起来却是异常让人安心。连微自己也没觉察到她紧绷了一晚上的背脊终于放松,唇角甚至弯起一丝隐隐的弧度。
“不会已经足够了。”
为了便于保存而烙出的饼,硬而干,没有水和着,甚至有些噎。连微默默捧着饼子,硬逼着自己咽下去两口,没有什么味道,翻搅的胃部却是偃旗息鼓了。
甚至蔓延出一点珍贵的温度,暖了暖她瑟缩的身体。继续安静地走了一程,连微不知哪来的勇气,忽然问“将军为肃州之主,也曾同普通兵士这样困顿吗”
以至于随身备着保命的一点食物都成了下意识的举动。
风簌簌地拂过林叶,连微以为她不会听到回答了,就听见轻轻的几乎要散在风里的声音“自然。”
“身为将领,自然要与兵士食同鼎,寝同居,才知兵士辛苦,才能练得强军。夜间行军算得什么,百里奔袭直闯敌营,大漠中食水尽断与敌军搏杀数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