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出乎他意料的,观音并没有给他答案,尽管对“想”或“不想”两种答案, 宇文泓都已在心内做了准备,但萧观音并未出声,摇头抑或点头,这是宇文泓始料未及的,他看观音仍安安静静地依在他的身前,对这个问题,没有表现出丝毫明显的“是”或“否”的意愿,静默的,对此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眸若静水地映望着他,抬手将他方才被书脊击落的几缕乌发,缓缓地掖到耳后,并柔声对他道“你头发有些乱了,我帮你梳梳吧。”
这样的沉默不答,让宇文泓心中泛起茫然,他静默地抱了阵他心爱的娘子,轻轻啄吻了下她的唇,点头应道“好。”
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道道长窗开着,令人舒适的清风透窗而过,挟来秋日木叶清气与淡淡花香,室内轻纱薄幔,随风轻轻地摇曳着,伴有珠帘叮铃脆响,如随这秋日清风,依依起舞弄乐一般,薄净的秋阳,为纱幔等室内诸物,皆拂上一层金色,也为那随女子轻柔动作打散的乌色长发,染上淡淡光辉,宇文泓透镜望着萧观音在后为她梳发的动作,心神随满室浮光微恍,依稀想起他曾经做过的一场梦,在未寻回观音的年日里,在此生最为绝望之时。
那时的他,白日夜里,曾无数次地梦回长乐苑,苑内,一草一木、一几一榻,皆如从前,只是永只有他一个人,无论四季如何流转,始终只有他一人,孤寂独坐,等不到归人。一次,便是这样的秋日梦境,清风徐来,浮光跳跃,他一人独在苑中,望着窗外秋景愈发萧瑟,望着枫叶片片染红而又凋落,望着天地萧萧,渐为肃穆掩埋,心内空洞无温,如活死人般,半丝跃动的心念也无,直到冬日飞雪落下的那一刻,才恍然发觉自己已然白首,寸寸青丝,相思成雪。
那时,他在梦中看到了自己的余生,没有观音的余生,便是行尸走肉,纵是年华大好,也是风烛残年、心如朽木,天地万物、四季轮回,都再没有一丝温度,再好的四时之景,落在他眼中,也是冰冷的,而不像现在,有观音在,即使身处冰天雪地,也是暖的。
总是在感念,回回想及失而复得,总是感念上苍仁厚,能让他宇文泓能有此世之幸,心中聚涌的暖意,令宇文泓抬起手腕,握住了萧观音正为他梳发的纤纤素手,开口轻轻唤了一声,“观音”
萧观音顿住梳发的动作,问他道“怎么了是我弄疼你了吗”
怎会疼呢,她的动作那样轻、那样柔,一如她对他的心意,绵软如云,将他的心,包裹得暖暖的、柔柔的,再不必被冰冷和荆棘所包围,使他终日如置身云端,飘然若仙,恍若自己是天下第一快活之人,快活地,令他时不时感到害怕,因为现实太过美好,而害怕此为虚幻,因为现实太过美好,常常美好到让他起疑心,疑心他宇文泓配不配得上这样的幸运,疑心自己是不是身处梦境之中,每每此时,他总要握一握观音温暖的手,听一听观音温柔的嗓音,才能安心,安心地将心落回尘世之中,在心底又一次告诉自己,不是梦境,不是虚幻,观音在他的身边,真真切切的,是他的观音。
“待会儿,我也帮你梳梳”,压下心中万般思绪的宇文泓,望着镜中眉目柔和的女子,如是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