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阁中来个世家小姑娘,原本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但罕见在那小姑娘左侧随行一个淮扬柳家主,右侧一个漆管事陪说话,端着好大的架势。她容颜生得清秀可人,奈何不见笑,冷起一张小脸,看哪儿哪不高兴。不知漆苗哪句话说得不和她心意,她微蹙了眉,唇齿一开一合,像是斥了一句“闭嘴。”
世家小姑娘被人迎入二楼厢房,不一会儿传出点单,唤送吃食。
久等在后厨,远远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但凡懂点眼力劲的都猜测得出来,这是来访了大人物。几个端茶小童蜂拥而上,争前恐后地要抢出头的机会。
“诶诶,当心”布菜师傅呵斥,赶鱼似得将其哄散。无视一连串眼巴巴的目光,他挑一个稳当顺眼的孩子,把东西交予了他。
那小孩得了餐盘,谨慎地道一声谢;得了一干嫉妒的视线,径自无视。他正待要走,迎面一个高大的身影把他挡了住。
漆苗看一眼不及自己腰间高的小少年,劈手接过餐盘,压低声音吼道“不想活命了么你柳家主、柳三公子都在,你敢往她身边放人”
布菜师傅擦了擦脑门的汗,混不在意地争辩“万一白小姑娘喜欢呢”
漆苗心有余悸“喜欢也不行”
“来咱三月阁是为了啥谁不知道。拖家带口的来,看也不能看,吃也不能吃,怪不得人家小姑娘脸色不好看。”
漆苗啐他一口,“龌龊”
布菜师傅笑得暧昧“漆管事能混到今天的位置,不可能不懂吧”
“我可与你不同。”漆苗不屑地说。他素来行事有度,万般小心,全凭个人本事讨得蔺阁主的赏识,升作管事。今次接待白家人,他更不敢有分毫的差池。凡事过手张罗,才算安心。
漆苗夺了餐盘,一路回程,倏地又与一灰衫少年打个照面。
灰衫少年身骨高,瘦削一条。一身云锦灰衫套在身上,单在腰间松垮地系带,颈间手腕皆露出段脆生的白,一股随性风流的意味。他眉眼如山峦雾霭,不清不明,总是隐隐含了真情切意“漆管事,忙呀”
无事不登三宝殿,漆苗在心中默念一句,打起精神来应付“鹤小公子,闲啊”
彼时鹤公子方得一个“鹤”字,有了名字,便意味着在三月阁小有了名气。漆苗不怠慢他,但也不怎么待见他。说话不客气,含讽带刺地。
鹤小公子不气不恼,只道“区区一个端菜的活儿,还需要漆管事亲自动手”他微倾了身,两只白净的手摊开,乖巧地问“需要帮忙吗”
漆苗知道眼前人实则是个吸血儿的主,他踩着三月阁一干端茶小童,头一个爬出来,说是心机不深沉,他第一个不信。漆苗连忙躲了开,甚至于将餐盘举高,超过少年的头顶,教他够不着。
鹤小公子伸长了胳膊,试了试,宽制广袖顺滑而下,便全然堆落在他的肩头,露出手臂上点的一枚赤砂,醒目得晃眼。
漆苗催促他“快些让开。”
鹤小公子说“让我试试嘛。”
漆苗看着他十余岁的小身板,嗤笑道“不必试,你绝够不着。”
鹤小公子瞥一眼二楼厢房,又是暗示地语气“试一试。”
漆苗正色道,重复地回绝“不必试。”
的确是不必试,饭菜没端进去多久,那小姑娘就出了来,想来是没怎么用膳。随她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位青衫少年。那少年身姿挺拔如竹,举止有度,正是那种温润谦君子的样子。
两人在厢房前交谈几句,但青衫少年似有意,似无意的半遮挡着小姑娘。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