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瑶被问得一滞,她正生着气,眼泪便失控地往下落,虽找不到理由反驳母亲,却还是不情愿,“那阿娘也不能就这么答应了表姐不进宫,以后谁陪着我叫我一个人吗三弟弟和四弟弟都能彼此陪着,就我最孤独了没了表姐,这宫里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宗瑶哭得宛若失恋,任由谢小盈怎么讲道理,她都收不住哭声。谢小盈最后实在乏了,没力气再与女儿分辨,索性让宗瑶独个儿冷静一会。
见母亲出去不理自己,宗瑶倏地觉得有些没劲,她哭得也乏了,便将脸埋在臂弯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抽泣,目光在母亲起居的梢间里漫无目的地逡巡,神思开始漫游。
冷不丁的,她瞧见窗下的花几上,竟摆着一套白玉茶具。那茶具整整齐齐,光鲜如新,她却从未见自己的母亲使用过。好端端的茶具,怎只摆着并不用
宗瑶用胳膊蹭了蹭眼角的湿润,好奇地支起身子,凑过去看,伸出手正想拿起一个把玩,外间侍奉的宫婢远远瞧着了,吓一跳,慌忙地拂开珠帘踏进来,紧张道“公主恕罪,这套茶具殿下珍爱非常,切莫碰坏了”
“哦是爹爹赐的吗”宗瑶倒是知道规矩,没敢妄动,只是用眼睛盯着打量。
那宫婢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只朝着宗瑶使劲摇了两下头。
宗瑶愈发到奇怪,“不是爹爹赐的那阿娘为何珍爱这茶具定有来历。”
那婢子左右看了看,半晌,才小心地伏到宗瑶耳边禀道“是昔年杨昭仪所赠。”
宗瑶须臾哑然,手指抬起来,又放下去,彻底不敢碰了。
她无声叹惋,凝神那一整套冰白光亮的玉壁,想到自己的大兄,心思慢慢沉了下去。片刻,她泪意渐收,人果真冷静了不少,缄默一阵子,宗瑶竟自己唤了人来服侍梳洗,重新收整了衣衫,往外头明间去了。
谢小盈正坐在明间与四皇子的乳母在问话,话还没说完,余光瞥见宗瑶有些忸怩地从梢间出来,止住了声音,顾及女儿爱面子,挥手先让外头的人下去,接着才问“泪眼包,哭够了”
宗瑶抽了抽鼻子,声音闷闷地回答“嗯,娘娘方才说得是。舅母是我的长辈,表姐也是我的亲人,我不该为着一己之私,叫她们舍弃骨肉之情的。”
女儿突然的领悟,让谢小盈惊讶地挑起眉。她刚刚那样苦口婆心地开解,都没让女儿认道理,怎一霎功夫过去,宗瑶反倒自己开了窍
谢小盈打量的目光让宗瑶脸颊微微发烫,她避开了母亲的视线,只说“但往后再有与我相关的安排,娘娘能不能先同我说一声总叫我最后一个才知道,我当然不痛快”
这就是最后的嘴犟了。
谢小盈何其了解女儿的脾气,禁不住解颐轻笑。青春期的小女孩闹脾气,她实在再明白不过了。这个岁数,正是着急想要强调自我,又时常受到孤独的年纪,平日里女儿就谢云姗这一个玩伴,骤然分开,确实令人痛苦。但好歹女儿不再钻牛角尖了,还能懂道理,旁的就什么都好说。
谢小盈伸手示意女儿依到自己身边来,她轻拍着宗瑶肩头道“好啦,好啦。知道你急着长大,想做个大人啦,以后娘娘凡事都与你商量,只你也要多体谅旁人,尤其你云姗表姐,与你最是亲厚。你能镇日厮混在爹娘身边,你表姐又何尝不想呢往后就让你表姐多与家人亲近,你若少人陪,爹爹娘娘再寻世家里与你岁数相仿的姑娘,入宫与你一同读书为伴,你再交际几个年龄差不多的好姐妹,这样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