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炼,江炼,每一幕,每一帧,都是江炼。
终于走到了她和他的相遇。
从此,江炼的人生里,就全是她了。
这些,其实大半是她亲历过的,但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一切又有不同,多了太多酸甜苦辣意趣。
原来,她被白水潇烧的高香熏得半迷半醉时,曾狠狠揪过江炼的脸,把他的脸扯到变形。
原来,况同胜病危时,江炼匆匆离开湘西的那一路上,都曾不断地翻看手机,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消息、新联络人申请。
况美盈问他“你看什么啊”
他只是笑笑,说“看看护工有没有发干爷的消息。”
原来,在桂林的那一次,他曾经追过孟劲松的车,追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些她觉得难以启齿的事儿,他一早就知道了。
难怪他会说“我敢保证,你担心的问题,都不会是问题。”
她一路走,一路看,哭哭笑笑,旅程再长,终有尽头。
石台上,江炼最后一次吻她,说了句“千姿,我永远爱你。”
永远有多远,不知道,但古往今来,总不断有人,愿以有涯之生,承载无边无际、缱绻深情。
江炼的人生就到这儿,尽头处一片漆黑。
行李包太重了,孟千姿的手腕有点儿酸,她换了只手,继续往前走。
心若无畏无惧,不管是尘世,还是大荒,都没有什么,能阻住她的脚步了。
风大起来。
这一下,是真切的风了。
那些影影绰绰的影像,都不见了,不见得很彻底,也再找不到来处,什么入口、通道,仿佛从未存在过。
眼前一片空空茫茫,前后无边,左右无际,有点像戈壁,地面浮动砂砾,但很远很远的地方,又隐有起伏山线。
这是个什么世界
孟千姿茫然往前跨了两步,几乎是电光石火间,她忽然明白过来。
都说人死时,会如走马灯般,脑海中闪回过一生,又说神魂入大荒,那么,那些回溯完一生的人,就会理所当然、去往下一程了吧
山的寿命都那么长,作为万物灵长,人的旅程不该这么快就有尽头,应该还有下一程、再下一程,历尽沉浮、览尽河山。
但她去不了,她是生入大荒,时辰未到。
这儿,应该就是
说是停留的驿站也好,说是困守之处也行。
古往今来,生入大荒的,也许只有彭一、江炼和她三个人了。
会有别人吗她也不知道,这世界谜题太多,那么多人书写,从不仅仅只是几个人的故事。
孟千姿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这儿的路并不平,有高低。
总有风,偶尔劲烈,间或和煦,孟千姿有时会恍惚,觉得这一阵阵风,好像一个个人,来如清尘去如风,也许某一天,掠过她身周的一阵清风,就是她熟识的某个人,离了尘世,又路经大荒,向她打个招呼。
还有雾,迷迷蒙蒙,飘飘渺渺,有时涣散,有时伴着她同行,像人的心事,说不清来处,也讲不好归处。
然后,她遇到一座坟冢。
不大,远远看去,像个馒头包,走近了,看到坟冢的前方有个箱子。
石头雕刻的、有凤凰鸾花纹的假箱子,静静搁在坟冢边,这应该就是彭一鱼目混珠、以瞒天过海的那一口吧。
箱子边有块石头,上头有刀刻出来的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