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弘三年仲春, 天子殉国,大昌臣民俱哀。
家家户户下了年节后舍不得收的灯笼,除下了新衣,换上了衰麻之服。
这日, 一处不起眼的院宅内, 仍是于隐秘暗室中, 昏暗的烛光投射在墙壁之上,映出几团折叠着的黑影。
那几团黑影中,有几个在不停比划, 瞧得出来,情绪甚是激动。
蓦地,有个影子抻长,是急得连凳子都坐不下去的温厚猝然站了起来, 叠声发问“老夫还当是传言有误,竟当真出了岔子过程如何还请冯大人细细道来。”
冯文弼据实答道“我正准备要出示那遗诏,怎料尚书省那位季大人已提前一步请出了另份诏书, 说是陛下出征前特意留下的备诏。且留那备诏时, 文国公阮参政及三省几位长官俱在场见证。”说着,他捏了把冷汗“这得亏我及时收回, 不然那遗诏一出, 众臣皆知是假诏,则我等俱危矣”
温厚惊疑“连辅政大臣都列好了,莫不是陛下早便知晓了些什么”
温弘贤沉吟着“敢问冯大人,陛下当真被细作所杀”
冯文弼无比笃定“行刺乃我亲眼所见, 我亦亲手探过陛下鼻息, 此事为真。”
温茂周则急不可耐地问“那东汤和东汤太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冯文弼猜测道“东汤当是起了内讧, 据闻那东汤太子出事当日, 按兵不动之令,俱出自东汤王之手,东汤王当是知晓太子逆心,有意为之。”
温茂周很是狐疑“东汤王怎偏巧在那时知晓太子逆心,这也过于巧合了。是否在与东汤接触中出了何等岔子,此事被泄露了”
傅砀将眼一眯,语气很是不虞“茂周兄这话何意莫不是怀疑我等故意泄密还是质疑我等谋事有差”
温茂周觑起眼睨向傅砀“我并不曾这样说,傅砀兄可莫要曲解我的意思。不过是这事委实过于蹊跷,我质疑一声,也在情理之中的罢”
“质疑”傅砀冷笑一记“敢问茂周兄质疑的是谁与东汤交涉的唯我傅氏之人尔,你这话指向未免过于明显。大家本是目标一致的盟友,便是那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傅氏故意泄露这些,所求为何出力取了那姜洵性命不听你谢上两句,生了些未曾料到的状况,你便急冲冲跳出来指责质疑,作派是否也太霸道了些还是你们温氏的子子孙孙,都这般不讲道理”
一时间,暗室间的气氛很有些剑拔弩张。
“砀儿。”久未出声的傅老太爷出声唤止傅砀“和气些,莫起争执。”
温厚亦喝斥住了温茂周“再这般率性口不择言,下回你便莫要跟来了”
冯文弼虚咳了两声缓解氛围,他复又补充道“小殿下当是不日便要入宫。待大行皇帝棺椁随军运回,殓葬过后,他便登基继位为幼帝。”
温厚耷拉下的眼皮猛地向上提了提“离大行皇帝薨世已一旬有余,恐怕棺椁下月中旬便会归京”他心中打鼓,说话间两眼巴巴地盯着傅老太爷“这、这当如何是好”
傅老太爷对温厚投来的企盼视而不见,他转向庆王,目有深意“不知王爷可有何妙见”
庆王额头颦起,思考半晌后答道“不急,还有半个余月实在不行,待嗣皇即位后再徐徐图之,亦可。”
“徐徐图之”傅老太爷似是轻轻嗤笑了一下,他继而敛目“到底是成了一件事,顺利取了那姜洵性命,是以东汤那边旁的事,我等倒也不用再管了,可眼下至为重要的,还是南涉。南涉损失了一座边城不说,还折了不少兵将,现下就等着补偿。否则,他们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见庆王等人沉默或怔愣,却俱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