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袅袅柔柔的“陛下”, 在内室中轻轻地荡了一圈。
好片刻无有动静,曲锦萱也再不说什么,取过榻旁架上的外袍披好。她正欲掀被起身之际, 梁上君子一跃而下,现身说了句“莫要下榻,太冷了。”
郎君声音清朗,如清玉相击, 冷凝的月光打在他身上,直令他那袭玄青长袍瞧起来似染了霜。
四目交汇, 曲锦萱问他“陛下怎连件大氅都未穿”
没成想被抓个现形,姜洵嗓子发干,很是不自在“无事,我不冷的。”
曲锦萱眉目垂下,她兀自披衣离榻, 去壁角揭了火笼的盖,往当中加了两块炭。
木头般杵在原地, 姜洵颇有些手足无措。
他以手合拳,抵在唇边清了清嗓子, 竭力镇定地找着话“霄哥儿今晚没和你一起睡”
这话说完, 姜洵才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急急补充道“我是听嬷嬷说的, 嬷嬷说你每晚都带霄哥儿一起安置。”
曲锦萱也不拆穿“民女怕吵醒他, 便请嬷嬷替照顾一晚。”
姜洵噎住。
又过了会儿后。
“白糖糕我吃了, 很是美味。”
“陛下不嫌素淡便好。”
“不嫌,油腻的易存胃, 不好克化。”
曲锦萱没再说什么, 蹲在地上慢慢拢着火盆。
新炭还未挥散热气, 姜洵手心已攒起了细密薄汗。
傍晚见得那瓷盒时,他先是激动得心都栩栩然,险些拔腿便出宫直奔这处,可继而,丁绍策的前车之鉴又再度浮于眼前,荆棘一般阻住了他。
他怕当真会错意,当真是自己自作多情,若鲁莽来问得了否认,空欢喜倒还是其次,他至怕的,是她因此感到压力,而越发反感自己。
就这般来来回回踟躇许久,各色臆测与猜度在姜洵心中交汇,几重顾虑与说服不停对战,却至夜,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可眼下,无疑是个极佳的确认机会,但望着曲锦萱握着火钳所探出的、那截空荡荡的细腕,姜洵再度生了怯,心中沉积的腹稿在嘴边转了转,脱口而出的是句“可否帮我搽药”
曲锦萱手中动作顿了顿,拧身去望,便见得姜洵朝自己伸着手,他掌中托着的,正是自己白日里放下的那罐瓷盒。
男人眼也不错地盯着她,眸中聚着不安的渴盼。
曲锦萱回身簇架好炭块,将火钳佩回盆边,起身朝姜洵走去,接过他掌中的瓷盒“陛下请坐罢。”
她让坐,姜洵便乖乖在茶桌旁坐下,她让伸手,他便立马取下玉扳指,将两只光裸的手都伸到她眼下。
姜洵的手上,确实有伤。
虽不如苗钧水夸大的那样,可两手间确实能见得不少口子。而他左手虎口至腕骨处,亦有道寸余长的、还未完全愈合的伤疤。
灯烛燃起,曲锦萱一声不响地认真替姜洵搽着药膏。她的指腹在他的手背、掌心、指节处来回移动,配着她身上散发的那股特殊甜润气息,真令姜洵浑身暖流乱蹿。
他一双手任由她摆弄,一双眸子更是舍不得眨地凝视着她。
黑玉般的发、蜿蜒入鬓的柳眉、纤长浓密的睫毛
越看,便越欢喜,可那欢喜即将要到顶点,却又因着某些无形的阻滞而降了下来。
曾几何时,他与她亲密无间,她对他满心依恋。可亦是在那些时日中,他对她行过错事,说过胡话。
当她不在意他的神色,不关心他的喜怒,更不因他的话而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