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停歇, 唯有秋阴不散。
曲府中,面无神色的温氏两手不停上下交握,她遍体生寒, 后背的冷汗几乎不曾停过。
自灌下解药后,庆王已坐在桌边许久不曾出声。而庆王沉默得越久, 她这心间, 便越是惶急难定,飕飕杀杀像有冷风不停在鼓吹。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 自己急智间想出的妙计不仅没能成功,还惹来了宫里头那位。白日里, 在知道府里出了那等动静后,她险些没吓到撅过去。
可惊恐悬揣之余, 温氏又极为不忿。
到底为何那小贱人如同她那贱妇生母一样,总有好狗运傍身。今日,若非宫里头那位赶来搅局,她那妙计就成功了的。届时那小贱妇失了身,已是不洁之人, 还哪来的脸面往陛下跟前凑最重要的是,她还能抓住舟儿的把柄,若舟儿今后忘却养恩, 再不孝顺再不肯对她好, 她便能以此事做威胁, 以保自己终身富贵。
本是出计深虑远、两全其美的好筹划,可偏偏、偏偏
温氏咬了咬牙槽, 心思活泛开来, 决定主动打破这令人窒息不安的沉默。
她向前走了几步, 到了庆王身后“舟儿, 你可见好些了”不待庆王答话,她又急不可耐地佯作气怒“陛下也真是的,再怎么说也是亲兄弟,他怎可为了个女子便对你下手这样重”
温氏这般唱念俱陈,终是惹得庆王抬眸望来。他目光定定直视,却又一声不吭。
温氏心虚忐忑至极,却也不敢移开眼,只能竭力镇定地说着想好的解释“都是那刁奴作怪,竟敢算计到主子头上来了。”
庆王仍是不语,可视线却分明透亮无比,似是早便看清当中真相。
温氏被看得抖抖嗦嗦,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去年你姨丈寿辰,我身边那焦婆子与萱姐儿生过龃龉受了伤,自此便记恨上了萱姐儿,我也是真没成想,那老糙皮胆子竟然那样大”她扯紧着头皮,末了挤出至为关键的话“这、今日之事若是陛下追究,舟儿你可要替我好生解释解释啊,当真与我没有干系的。”
“陛下若追究,我也是躲不过的,姨母想让我如何为你解释开脱”默了两瞬,庆王反问道。
温氏被这话给生生哽住。几息后,她畏畏缩缩地试探道“你与陛下是亲兄弟,陛下应当、应当不会为了个女子与你较真的罢”
望着脸有伤痕、嘴唇发白,又口口声声都提着亲兄弟几个字的温氏,庆王敛了敛眸。
好片刻后,他沉声道“姨母安分些罢。姨母想要富贵,我会保你富贵,姨母想做人上人,我也会让人予你尊重,如今日这般的事,往后莫要再做了。”
撂了这话后,庆王便离了茶凳,转身而去。
铅灰色的乌云之下,本是才经突变的人,迈出的步伐,却显见越来越稳健从容。
庆王眸子黑寂,清隽舒朗的眉目间笼了一层阴醫。
心思既已暴露,他也不想再遮掩。
仅凭那可笑的血缘关系,便当真能如兄弟那般么
不,就连以君臣相处,他都做不到。
扪心自问,每每在那人跟前低头叩首,接受那人惺惺作态的施舍,他都极不自在,甚至有如鲠在喉之感。
此时深挖那时心底所想,是不服,亦是不甘。
而原来坦然面对自己内心的不服与不甘,也并无甚羞愧的。
凭什么那人端坐九五之位,他却只能当这闲散王爷那人抢了本该属于他的位置,亦得到过他藏在心尖这么些年的女子,已比他走运比他幸福太多了。
一个